他笑开。
够了,这就够了。
萧庭燎俯身而去,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对不住,这辈子不能再陪你……”
话落,便再无声息。
灵气不断地涌入体中,她眼前一黑,只觉心底有什么要将冲破出来——
一只通体盈白的九尾狐,一个白衣如雪的小哥哥……
苏小淮猛地睁眼,身前蓝光一消,便见本是揽着她的他直直栽了下来。苏小淮匆匆坐起,将他扶住,伸手捧上他苍白的脸庞,见他双眼紧闭,她蓦地眼前一片模糊。
“大人!大人!”司命冲上前来,捻术法拍去,却是在碰到萧庭燎身子的一瞬间散了个干净。
苏小淮一怔,也凝气聚力,手中隐隐泛起光芒。
司命一见,惊道:“妖精!你莫不是想起来了!”
苏小淮不及应,手中术法浑然散去,竟是无力再聚。
她愣住了,甚至有些犯傻。
“萧哥哥,你醒醒……”她轻摇他一下,望着眼前合眸似是沉睡着的他,心头阵阵刺痛。
便像是被有一把刀,生生地将她削肉剔骨。
她从未想过,原来被留下的那个人,会是这样的一种无力与痛苦。
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她想起了他的笑、想起了他的好,想起那一声“小淮”,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他在这十二年里,将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她,护得极好。
他会在她孤身一人时对她说: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会在她调皮的时候,捏着她的鼻子唤她“小狐狸”。
他会为了她而兀自隐忍所有的欲念,会在她为难的时候为她扛下一切、铺平所有的道路。
他说:你记住,即便你悔,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他说:你一直都在招惹我,从未停过。
他说、他说……
她失声痛哭,泪水滴落在他的面庞上。
“萧哥哥……上衍,你醒醒,上衍、上衍……”
“妖精……”司命一脸为难,扯了扯苏小淮的衣摆,却又想不到该如何劝慰。
殿外一通快跑的脚步声又远及近,铠甲声刀剑声蹡蹡踉踉,那些人站定,齐声大喊道:“陛下!属下救驾来迟!”却是喊完,被眼前这殿中所有人都僵住了的景象给骇得没了反应。
苏小淮闻声蓦地回神,她将他紧紧揽着,眸眼泛红,颤抖着去拾剑,呢喃道:“我要去找他……要快点去找他……”
司命吓了一跳,忙握住苏小淮的手道:“妖精不可!劫数还没渡完,你不能死!”
苏小淮浑身发抖,直直地吼回去道:“他不在了!他都已经不在了!”
司命见她似是魔症了一般,急了:“你要是不渡完此劫,神君大人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苏小淮猛地顿住,这才清醒了过来。
是了,她是来帮他渡劫的,只要劫数能得渡完,他便不会死!
一想通了这一点,苏小淮终是能缓过劲儿来。
她捉住了司命的手,急问道:“这一劫是什么?我该做什么?!”
司命忙安抚道:“妖精你别急,听本仙说。大人原定命中会因你亡国,是以要渡此劫,你便是要守住大邺。也就是说,你接下来须得好好做一个女帝,守住大邺的基业,巩固政权,再诞下皇嗣,让大邺千秋万代才是。”
苏小淮听罢顿住了,竟是没有想到这一世竟会是这样的劫数。怪不得……怪不得他会这样退让容忍,只一心要她当好这个皇帝。
苏小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宁呈检,想了想问道:“我若现在传位于宁呈检,再自刎,可是能算渡过了此劫?”
司命愣了一下,挠头道:“这……兴许是可以,只是宁呈检才十二岁,而眼下大邺的朝势又不稳定,你为何不自己来?”
苏小淮敛眸,抬手捧上怀里那人的脸庞,眸中意绪难辨:“因为他,是宁徽妍此生唯一的君后。我不会再找旁人,更不可能与旁人诞下子嗣……”
“喔,那好办,你用不着跟别人生娃娃。”
苏小淮:“?”
司命指了指她的肚子,无辜道:“你已经有了。”
苏小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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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平十二年冬末,齐王政变,一场本该是喜事的册后大典终是以新君后身死落幕。女帝大恸,下令以帝制重葬君后,朝中众臣,无人敢驳。而后,齐王私下勾结昌国一事水落石出,并谋反罪,被判处极刑。
十三年春,西面巴州前线传来捷报,我军连连胜战,昌国遣使求和。女帝未允,命叶扬等数名大将乘胜追击,连吞昌国数州县,直直打得其不得不降。夏末,大邺之军凯旋,叶扬还京,万人空巷。
初秋,大皇女诞。
婴儿啼哭之声热闹了沉寂许久的宫闱。
看着孩子被抱走清洗,苏小淮好不容易从生产的余痛中缓过神来,颤抖着给自己拍了一记术法止疼。
她大喘了一口气,瘫了下来,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才刚刚闭了一下眼,苏小淮便听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妖精妖精,你生完了吗?”
苏小淮:“……”
她睁眼望了过去,就见那司命女娃飘在空中。
这大半年里,司命常常过来看她的情况。只道他虽不在了,但苏小淮早已将他的理政手腕给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一些术法的压制,她很快便将大邺的朝势给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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