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却一摇头,长叹口气,道:“如今……公子的伤处反复裂开,淤血流进体内,化作体毒,已然伤了五脏六腑……属下只求姑娘善待公子,能哄得他多笑一回,便是一回了……”
话毕,摇头去了。
芸娘呆呆回了房里,坐在榻边瞧着殷人离。
他原本已有些迷糊,听见脚步声,却又醒了过来,探手过去握住她手,看她神情有些异样,便问她:“怎地了?”
见她不说话,便又道:“若谁惹了你,你切莫动手。等我起了身,我帮你教训他。”
芸娘嘴一瘪,眼泪珠儿扑簌落在了他手背上,哽咽道:“我……你……我……”
殷人离忙忙撑起身子,急道:“怎地了?是不是他们给你脸色看了?”话毕便要下地为她撑腰。
芸娘忙拉住他,心中纵然千回百转,却也不能说出他命不久矣的真相,只得低头道:“我……你胡乱饮酒,我生气……”
殷人离忙擦拭了她面上眼泪,道:“我今后再不饮酒,我发誓,我若再饮酒,便让我……让我一辈子失去你!”
芸娘心中仿似被人一把抓住了心肝肺,抽泣道:“你莫发誓,我信,我都信……”
她扶着他重新躺下,主动牵了他手道:“你放心睡,我不走,等汤药来了我喊你。”
他深深看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房中静的只余榻上人粗重的呼吸声。
芸娘一瞬间想的明白。
人在生死关头,岂能在乎那么多。
便如他背着她在荒郊野外逃命,她昏死过去,吃喝拉撒、换药擦身更衣只能由他,那也是情急之事。虽越矩,却也在情理之中。
他原本是世家子弟,自小锦衣玉食,却难为他为她做了许多下人的活计。想来却也不是他天生就喜欢侍候人,而是他出于一腔真情。
他为她情浓至斯,她虽无法也用一条命去回报,可哄他在余下的日子安心一回,她却是做得到的。
待郎中亲自端来汤药,对着她再叹息一回时,她便打定了主意。
她将汤药吹的温凉,扶着他喝罢,替他腹间伤口换了药,趁着他未再睡着之际,同他道:“等回了京,我们便定亲,可好?”
他倏地一愣,原本微眯的眼睛立时睁圆,脸色因欣喜越加泛红:“真的?我没有听错?”
芸娘道:“真的,你没听错。”
他欣喜过,却又有了一丝狐疑,道:“你莫想着要报恩,我既说要等你,便一定会等你,半分不会逼迫你。等你想好了,我再上门提亲。”
芸娘摇摇头,紧紧握着他的手:“我没想着报恩。此前我不知自己的心意,然方才看你饮了酒那般难受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难受。你说,我因你难受而难受,是不是出于喜欢你?”
他的欢喜一瞬间涨的胸腔憋闷,只不停点头道:“对对,没错,是喜欢我,是喜欢我。”仿佛他不帮着她确定她的心意,她就立时会反悔一般。
芸娘看着他的喜色,心中酸楚,面上却仍然带着些羞涩道:“我想着,我李芸娘行事怎能同你一样思前顾后?我得从你身上吸取经验教训。喜欢一个人,自然得先占了名份,省的被旁人抢了先。如此,我倒是管不上你愿不愿意,总之要逼着你定了亲。”
他面上笑意更甚,连声道:“逼的好,逼得好。等回了京,我就请媒人上门提亲,半分不能再耽误时间。”
芸娘便笑着点点头,道:“那你乖乖用药、养伤,在回京前将身子养好。我心里虽中意你,却还喜欢你强健的体魄。你现下一副病痨相,可配不上我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勾人魂魄的身段。”
殷人离“扑哧”一声笑,却连带的腹间伤口剧痛,急的芸娘埋怨道:“哪里那般好笑,你之前也不见是个爱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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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两更,一更八点,一更晚上九点。
第420章 抱着睡(二更)
外间局势紧张,宅子里众人蛰伏,大门关起来,与普通平民并无区别。
芸娘既然打定了陪伴殷人离的主意,便同他同吃同睡,哄着他吃药、歇息。
宅子里一众侍卫也十分配合,每逢在芸娘面前,便常有戚戚之色,随时提醒着芸娘要将重中之重放在殷人离身上。
待过了几日,郎中便唤了芸娘道:“大人是朝廷的人,便是所剩时日不多,也要先去见了皇上为好。”
芸娘急道:“他身子还那般虚弱,回京路途遥远,此处离水路码头还有好几日路程,行陆路,岂不是早早要了他的命?”
郎中忖了忖,立时更新了殷人离的病情,道:“大人现下是用汤药吊着命,虽凶险却稳定。只要我们将车厢垫的松软,再将车轮用羽毛麻布绑均匀,路途也并不会有多颠簸。大人只要身心舒泰,便能撑到回京之日。”
芸娘心中酸楚难忍,回头抹了一会泪,问他:“殷人离……还有多少活头?”
郎中便装模作样拭了拭眼角:“一两年……”
话刚出口,瞧见芸娘生了疑色,忙忙续道:“一两年是不可能的。多则三月,少则两月……”
芸娘闻言,泪珠儿立时流了面满,呜咽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总会让他好好过完这三个月。”
柳郎中闻言,向着芸娘肃容抱拳道:“姑娘大义,令人敬佩。我们便将大人托付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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