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本欲等达尔干族离开大魏后再定下宁骥和孙翠琉的亲事,之前同孙尚书便是商量此事,不曾想待孙夫人知道后当下便告诉给了女儿。
虽说也提前告诫她不要往外说,但孙翠琉是个闲不住的,总觉得之前那事全是达尔干公主从中作梗,这下得了圣上赐婚的意思扬眉吐气,整天到处宣扬,隔天在酒楼碰见了巴思兰,竟当众羞辱了对方一番,字里字外都是炫耀的意思。
据说巴思兰当时便被气哭了,孙尚书得知后自是教训了女儿一番,同时惴惴不安地等着皇帝的责骂,然而一直到孙翠琉嫁进显王府那日上头都没什么动静,孙尚书便放下心来,想着达尔干毕竟是异族,又已经出了大魏,想来是无事的。
不曾想,待孙翠琉风光大嫁后的第二日,便有官吏参显王宁骥私通外族,意欲行谋反之事!宁骥自是抵死不认,直到一封皇后母家赵家与达尔干族私通的书信呈到咸正帝面前,宁骥才双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那封信明明白白写了宁骥的名字,一切的打算均在纸上,咸正帝暴怒如雷,当下几欲昏死过去,待缓过神来后第一道旨意便是将显王宁骥投入宗人府收押,赵府查抄,皇后被禁足凤临宫!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你知道吗?”宁寒说到最后,轻轻环住萧语,道,“那个参宁骥的官员,是父皇的人。”
萧语一怔,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想:“难道……”
宁寒长叹一口气:“那是……父皇的意思。”
“宁骥是他的儿子,自幼在他膝下长大,拥有的第一个身份是子。”宁寒低声说话,萧语却莫名从中听出一丝悲凉,“可在他心中,第一个身份从来不是父……是皇。”
萧语回抱住宁寒,轻拍他的背,许久说道:“可我知道,夫君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宁寒没说话,只微微颔首,亲了亲萧语的脸颊。
室内外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萧语松开宁寒,犹豫着道:“阿寒,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宁骥?”
第五十八章
牢里阴暗潮湿,斑驳脏污的石壁上划痕遍布,角落里,一个人影佝偻着缩成一团。
宁骥手脚被铐在墙上,身上囚服破烂,面色灰败如死人,嘴唇干裂,干枯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的月亮。
“哒,哒哒。”
寂静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狱卒举着火把过来,手脚麻利地开锁。锁钥相碰的声音将宁骥的目光吸引过来,他眯着眼,隐约看见狱卒身边站着一个人,身材娇小些,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
视线缓缓上移,待看清楚来人的脸后,他瞳孔骤缩。
“王妃您最好站远点儿,不然保不齐他会冲撞到您。”狱卒开了锁,点头哈腰提醒萧语。
“知道了,下去吧。”萧语淡淡道,递过去一包碎银。
“多谢王妃。”狱卒喜滋滋接过银子,关上门出去了。
没想到狱卒刚出去,蜷缩在角落的人突然猛地扑过来,锁链拴住他的手脚,让他被迫保持跪地的姿势,宁骥跪在地上,手徒劳地伸向前方,想要够到萧语的裙角。
“阿语!阿语!救救我,救救我吧求你了!”宁骥开口,语调里是满满的惊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现在回去和阿寒说,让他帮我在父皇面前求求情好不好?”
他拼命地仰起头,一段断断续续的话说的十分急迫。
萧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稍稍后退了一步,她看着地上卑微匍匐的人,只觉得可笑。
为什么要来看宁骥?萧语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上一世的执念太深,恨意太重,或许是想彻底与这个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做个了结。
那时她语无伦次地解释原因,宁寒却只说了一句“我信你”。
“宁骥,”她淡淡开口,“你说你错了?”
“是是是,我、我已经知道错了,阿语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宁骥疯了一般点头。
“错在哪里?”
“错……错在不该和外族勾结,不该,不该狂妄自大!”宁骥忙不迭答话,观察着萧语的表情,又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不知阿语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三个一起游玩踏青,一起喝茶赏月……那时候的时光很快乐,对吗?”
说完他犹疑不定地看着萧语的脸色,却见她仍是面无表情,只缓缓开口道:“宁骥,你相信,人有前世么?”
宁骥没想到萧语会突如其来问这个,怔了怔,随后磕磕绊绊道:“前世今生之事……我也不太懂。”
“我相信。”萧语终于不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宁骥,人是有前世的,上辈子,你还是这样的令人生厌,你阴险狠戾,你奸诈虚伪,你从来不曾真心对待任何人。”
宁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干净,面前人却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让我萧家满门抄斩,族人流放边疆!我恨透了你,死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你拖进阿鼻地狱,就算化身厉鬼,也不会放过你!”萧语眼眶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在宁骥惊恐的注视中道:“上天保佑,我回来了,你知道么?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我开心极了。而且,你似乎忘记了,我如今是端王妃,不是你从前愚蠢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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