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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面上混杂了茫然与犹豫的颜色。
    周乐也不紧逼,只笑道:“李兄不急,可以慢慢想。”
    李愔:……
    这是……逼他入伙?目色不由一冷。故人重逢的喜悦淡了大半。虽则他才遭了黑手,这一路风霜雨雪饥寒交迫的身体虚弱,未必打得过眼前这小子,即便打得过,也未必逃得出这个帐篷,但是——
    周乐却又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兄这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就算只是路过,也容小弟好好招待一二——毕竟这天高皇帝远,难得有人来。”
    李愔这才“哦”了一声,紧绷的肩胛微微一松,环顾左右,故意笑道:“小周郎君这里要添张嘴也不容易。”
    周乐狡黠一笑:“李兄太小看我了。我这里别的没有,一口吃的却不能少——李兄有阵子没安安生生睡上一觉了吧。”
    李愔“哼”了一声:“周郎这里,莫非是我能安寝之处?”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天涯沦落,难得处境相当。便是从前有过龃龉都会顿生亲切之感,何况他们从前就是“过命”的交情。
    门帘子一掀,脚步声过来,却是那少女去而复返,手里托了只盘子,林林总总摆着水,柿子,几样肉脯,虽不精致,却还登样。少女走到跟前,放下盘子,说道:“李郎君饮水。”
    李愔虽然落魄,礼数仍然周到,当时欠身道:“有劳弟妹了。”
    周乐:……
    这个李十二郎怎么能一言不和就判他已婚呢!
    登时叫道:“李兄不要胡说——我也就罢了,二娘如今还待字闺中,怎么好乱说!”
    这回轮到李愔傻眼了。取水喝了小半口以掩饰尴尬,然后方才笑道:“是愚兄想差了——原是看着周郎与小娘子年貌相当……小娘子见谅。”
    娄晚君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应道:“李郎君无心之失,无须道歉。”
    李愔还是欠一欠身。
    娄晚君又退了出去。
    李愔看住周乐笑。他又没瞎,这个待字闺中的小娘子说得一口好官话,进退举止颇见风度,出身便不是高门,也是有根底的人家,却在这个破帐篷里给他补靴子——说她心地特别善良,他信,他信不信?
    周乐脸皮老厚,根本不在乎李愔的嘲笑,自顾捡了块肉脯往嘴里塞,含混说道:“原本令祖父招降了众将,各自收兵入库,回洛阳该大大有赏才对,怎么就突然……宜阳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和宜阳王交情是不错,那应该说臭味相投——要说宜阳王公正廉明有节操,这等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李愔沉默了片刻,最终只叹了一声:“一言难尽——如今周郎在葛天王手下担任何职?”
    “他用我做亲信都督……”周乐犹豫了一下,剩下半截子话自个儿吞了。他不是很看好葛荣。葛荣这个人,才干当然是有的,他也是怀朔镇人,与他有乡邻之亲,不同于之前杜帅对他的猜忌。
    但是——
    此人攻城掠地是一把好手,也能聚拢人心,但是拢得来、守不住有什么用?如今人倒是够多,一个人一张嘴,地方也占住了,还是一股子土匪作风,除了抢还是抢——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
    长久之计……他一个人琢磨得够久了。李愔从天而降,确实让他喜出望外。必须留住他,他心里想。
    却听李愔道:“……朝廷派了宋王北上,收拾宜阳王的乱局,周郎可有所耳闻?”
    周乐“啊”了一声:“帅旗打的还是元字——怪不得用兵不同了。我倒不知道,朝廷还能用宋王领兵。”
    李愔斜睨了他一眼,这小子能啊,始平王、宜阳王、宋王……如数家珍,攀上的权贵竟是不少。他有心指点,说道:“六月底,始平王世子迎亲出了乱子,是宋王带人平定的——说起来带的还是你的人。”
    周乐脑子也不慢:“三……华阳公主的部曲么——始平王世子成亲了——华阳公主的部曲如何能听宋王的指挥?”
    李愔奇道:“……不是世子的部曲吗?”
    周乐道:“不是。”
    这解释还真是简单粗暴,李愔悻悻道:“公主又不上阵打仗,练这么多部曲做什么。”
    周乐:……
    兄弟你会不会找重点啊!
    周乐道:“华阳公主的部曲,听世子的命令也就罢了,如何竟由着宋王来指挥——吃谁的喝谁的都忘了!”
    李愔:……
    李愔不知道周乐这怒从何来,只略略猜到那批人大概是始平王留给女儿防身之用,自然不能人人都使唤得动。便解释道:“当时始平王世子前去谢家迎亲,乱起,世子与世子妃下落不明,是以——”
    “那也不该交给宋王啊!”周乐怒道,“朝廷没人了么,叫这么个南蛮子领兵!”
    李愔不知道他对萧阮存有心病,一边是诧异,一边是好笑:“……后来才知道世子带世子妃直奔了皇城,当时宋王刚好在宫里,因不知乱从何来,也是情急乱点兵了……宋王那一战表现出色,这回才被……点了差。”
    他心里对太后恨到了极处,竟不愿意尊称,但是多年教养,要直呼姚氏也是不能,只能含混带过。
    周乐面上颜色稍霁:“原来是这样——”既然李愔先提到了始平王,他少不得想要打听嘉语近况,只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问世子也就罢了,问个闺中小娘子,多少有些不宜。她该是及笄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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