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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去冀州,周乐未必肯。抛开他与周氏前嫌不说,恐怕也不放心她长途跋涉。如果能说动李愔——周乐并非听不进建议的人。
    这思忖间,李愔问:“公主自洛阳来,敢问如今城中形势如何?”他们虽然也有斥候,但是一来天高路远,洛阳不是当务之急,二来斥候身份也不高,很难打听得到更确切的消息,还比不上之前始平王的耳目。
    就更不能和嘉语这等亲历者比了。
    第270章 了无牵挂
    嘉语苦笑道:“破城开始,我府中就被围了,后来……十九兄又怎么能容我四处打探。我知道的不过是安将军是真没了,江淮军跟了宋王南下,再后来,吴军和……”她喉头一哽,避而不提元昭叙,只说道,“在洛阳城下打了一仗,吴军溃败,宋王收了散兵游勇,如今该是已经过江了。”
    李愔眉尖一动,就听嘉语道:“有句话,我一直想问李郎君,就是不知道李郎君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李愔微笑道:“我如今了无牵挂之人,公主但问。”没有牵挂就没有顾忌。
    嘉语道:“如今太后已经没了,如果十九兄为李家鸣冤翻案,李郎君会考虑回洛阳么?”
    “不会。”李愔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就答了。
    他当然会回洛阳,但不是这样回去——他这样回去,不过就是条丧门犬,元祎修今日能拿他做马骨市恩,明日就能送他上断头台当鸡儆猴,他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回去做马骨、鸡头做什么。
    紧接着反问:“那公主呢?”始平王父子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元昭叙和元祎修都声称是萧阮所杀,只要出现时机选得恰当,她回洛阳继续锦衣玉食难度并不是太大——岂不好过跟着周乐在这乱军中朝不保夕。
    李愔不觉得嘉语是个能吃苦的人,那就像他无法想象他的母亲和姐妹颠沛流离一样——幸好她们已经没了。
    所以如果华阳沉默,他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不过他仍觉得可能性比较大的是她怒发冲冠应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却不料她迟了片刻,平平淡淡说了一句:“我燕朝天子,岂能由南蛮来立?”
    李愔:……
    这是赤口白牙否认元祎修皇位的合法性了。
    当然这确实是元祎修的软肋之一。
    细想也是妙:元祎修皇位得来不正,谁正?当然是始平王的幼子,那是经姚太后认证过的。别的不说,礼法上确实比元祎修站得住脚。如果扶立,则天子年幼,需权臣辅佐——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华阳这是女生外向么?人还没嫁过来,就开始为夫君打算了。李愔心里吐槽,却又踌躇,确实是个好人选,只是他痛恨姚太后,如今要扶立她的外甥,光想想都像是心口扎了一根刺。
    喝了口羊奶方才把这种情绪压下去:“公主是知道王妃如今人在哪里?”
    “不知道。”嘉语摇头,“城破之前母亲就带六娘和三郎出城了,之后……李郎君在我父亲帐下,没有消息么?”
    李愔道:“令尊在秦州时候还有的。”
    嘉语沉默了片刻,直言道:“李郎君误会我的意思了,三郎小,光有个名头当不得用。”
    “那公主的意思是——”
    “汉光武帝——”嘉语短促地抛出四个字,忽然帐外脚步声一紧,有人进帐通报道:“外头有人要见先生,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周将军不好了!”
    李愔:……
    半夏当时骇得冷汗都下来了:她们姑娘和李郎君的话她半懂不懂,这句话却是懂的。
    然后李郎君急匆匆出了帐,再回来时候脸色铁青,差点没把她们姑娘赶出去:“好好管管你的汉子!”他几乎是在咆哮,“不想活了趁早,别拖累大伙儿!”她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李郎君爆粗口。
    真可怕,她想。
    不过周郎君当时的样子也够可怕了,难怪李郎君发火。
    她疑心那场火,那些放火的人,就算不是那个娄娘子派来的,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多半是她引来的。不然姑娘怎么会在她走后就离帐,还不敢走正门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郎君问的时候,姑娘就只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这个娄娘子,不知道什么来头——还有后来那个娄将军,小鬼头一个,哪里有个将军样了!还躲起来偷看她们姑娘!还要不要脸了!半夏心里“呸”了一声,这要还在王府,早拖出去打死了。
    夏日里天亮得早,半夏胡想了半日,天边已经泛白,慢慢浮起红霞。
    帐中有了动静,是周乐起身,披了外衣,蹑手蹑脚走过来,半夏眼睛都睁大了。周乐觉察到有人看他,一扭头,看见半夏圆鼓鼓的眼睛,不由讪讪直起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出帐去了。
    半夏长出了一口气。
    周乐:……
    半夏那个丫头,他从前也没冒犯过她呀,怎么看他就和采花大盗似的。他不就是、他不就是想亲亲三娘的眼睛么,他也没想吵醒她。
    他出帐去,新的一天,空气冷冷的清新,血腥已经散去了,只有起火的营地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
    嘉语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帐中空无一人,连半夏都不在。嘉语揉了揉眼角,到底不比从前在家里,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人候着。
    昨晚李愔可气得够呛,就是李家被灭门,都没这样七情上面——那时候他还有世家公子的矜持与克制。后来在云朔战场上辗转流浪两年,无事也就罢了,一旦事急,这种矜持还剩多少,就只能问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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