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 林蔓去逛文化宫后小树林里的黑市。
黑市里,不光有米粮等吃食换,还有人摆摊卖老旧的杂物。
在眼镜男的摊子上,林蔓看中了一台收音机。
这收音机一看就是民国的货,电子管装置的西方舶来品, 要么来自德国, 要么来自法国。外形是个深棕色的木箱, 木箱的前面有两个调台的转钮,后面的箱盖上有白花的装饰纹路。
“这个多少钱?”林蔓指着收音机问。
旧收音机被摆在一堆崭新的翠绿玻璃手镯里, 显得格外突兀, 就好像一个年迈的外国老人猛地扎入了苏杭美人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围观的人, 都觉得别扭。
眼镜男抬眼看林蔓,上下打量。林蔓穿一身崭新的蓝衣蓝裤, 脚下蹬一双草绿色的解放牌胶鞋。江城人穿的衣服多新三年旧三年, 补丁打得随处可见。像林蔓这样的一身新衣服,委实不多见。眼镜男不由得多看了林蔓两眼。
“不能低于这个。”眼镜男用手比划了个价钱。
林蔓暗吐了下舌头:“这么贵?便宜些吧, 你这东西也不是常有人要。”
眼镜男沉默了片刻,似是做了一个很不情愿的决定,回道:“好吧, 那就10块。”
林蔓满意地付了钱, 捧起收音机回家。
入秋以后, 天气时有格外好的时候。万里无云, 艳阳高照。金色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铺洒在阳台上,给斑驳的白色墙漆落下点点耀眼的辉。
林蔓把收音机放在挨窗的桌上。擦拭干净,插线,调台。转了左边的钮,又转了右边的钮。重拍收音机的箱顶两下,“嘶嘶”的雪花声从喇叭里冒出来。她偏过头去,侧耳倾听。雪花声“嘶嘶”地响,除了这声,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秦峰来找林蔓。他一进门就说道:“今天食堂有卖红烧肉,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蔓摆弄了一上午,收音机还是没能鼓捣出一点动静,她索性丢开了手,推到一边。
“走吧!”林蔓笑笑,拿上钥匙出门。
秦峰走在林蔓身后,他回看了一眼林蔓刚刚忙碌的桌上。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已经被拆了壳儿,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桌子的边上有把靠椅,靠椅上挂着一团毛线和才刚起头的毛衣。
视线扫到毛衣时,秦峰顿了顿。毛衣显然是男士的款,灰颜色,平针与竖针交错。他的眼底蔓上笑意。林蔓站在门口催他,他转回头,大迈了两步出门。
楼下有人正在炒菜,炉灶上铁锅里的水开了,青菜刚刚烫进去。油绿色的菜叶浮上来,泛着些许沫子。林蔓和秦峰一前一后地下楼。好事的人探头出来张望。楼底门开了又关,只见到一抹公安制服的白色身影。高大又挺拔,英气十足。
“呦,那人谁啊?”
“是楼上小林同志的对象吧!”
一到星期天,公安局食堂里吃饭的人比平常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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