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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姑姑却有些犹豫。
    防人之心不可无,苗姨娘与太太关系僵硬,她的担心是出于谨慎。
    张眉寿领会到她的意思,遂看向她,示意不必多心。
    赵姑姑不好在明面上反驳什么,只能道:“姑娘有吩咐随时喊奴婢进来。”
    她仍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去外面,而是站在珠帘隔开的外间,随时留意着里间的动静。
    张眉寿对苗姨娘的这一丝基本的信任并非毫无缘由。
    “姨娘坐着说话。”张眉寿指着床边的流苏方凳说道。
    苗姨娘摇摇头,微微笑道:“多谢姑娘抬爱,妾身只有几句闲话而已,说完了便走,就不坐了。”
    知她一直奉承着‘尊卑有别’,张眉寿也不勉强,点头示意她说。
    第18章 宋氏和苗姨娘的前世今生
    前世因母亲的缘故,她与苗姨娘从无交集,偶尔见了也是态度冷淡,故而从未在私下说过半句话。
    但苗姨娘接下来所言,让张眉寿既觉得意外,仔细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苗姨娘说得皆是宋氏的身子。
    宋氏积郁已久,且肝火过旺,时常是一气就要病倒。
    “长此以往,脾性越发易怒,伤人伤己,姑娘一定要时时规劝,想法子多逗太太开怀。”苗姨娘交待道:“姑娘也要劝二老爷不要与太太硬碰硬,更别去讲道理,只应想法子化解便可——这对太太的身心都有益处。”
    女人的身体,是最怕怒气攻心的,宋氏这模样,久了必得大病。
    苗姨娘又在饮食上交待了一番:“切勿食辛辣之物,宜清淡滋阴。”
    张眉寿都点头记下来,并道谢。
    听她说谢,苗姨娘愣了愣,旋即道:“妾身担不起这个谢字,若说源头,皆是因妾身而起。只希望太太平安康健,无虑常乐,妾身心中的亏欠方可减轻一二。”
    末了,又嘱咐道:“今日这些话,还请姑娘放在心底,不要与他人说起,以免传到太太耳中,反倒让她多心。”
    宋氏对她的疑心是最深重的,若叫她知晓了,只怕觉得她另有所图。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跟张眉寿说的原因。
    张眉寿并未说话。
    苗姨娘话中的诚意她半点没有怀疑,但是,当年之事对父母的重创,却也是真的。
    她听赵姑姑说,当年父亲求娶母亲过门的时候,曾情真意切地答应过未来岳父,绝不纳妾,一生只与一人相守。
    可……还未等到成婚之日,父亲去了一趟湘西,再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这女子便是苗姨娘。
    宋家人得知后,气得要退亲。
    满心欢喜在家中待嫁的宋氏哭得昏天暗地。
    张峦在宋家门前跪了整整两天两夜,任凭怎么拉也不肯走,最终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宋氏到底心软,且一心系在他的身上,虽觉有了污点,却仍想嫁给张峦。
    她极不容易求得父兄同意,可紧接着又听闻那姓苗的女子有了身孕……
    成亲之日就在眼前,背诺不说,只怕还要生一个庶长子出来!
    宋家在江苏一带有头有脸,宋氏生得貌美,求娶之人无数,好不容易有个她自己看得上眼的,谁承想竟混账至此!
    宋家彻底翻了脸,直接就将聘礼送回京城张家,宋氏的兄长还跟张彦打了一架。
    这门亲事原本已经黄了。
    可此后,不仅张峦一蹶不振,远在苏州的宋氏亦是终日茶饭不思,沉默寡言,活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后来,时隔两年之久,张峦竟独自一人再次上门提亲!
    这一回,宋氏又答应了。
    她哭着跟父兄说:嫁不了张峦,她也活不成了。
    她这话不是假话,这两年来她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宋家父兄都看在眼里。
    他们到底不忍心,虽怒其不争,但只得松口了。
    可原本以为宋氏嫁去之后,夫妻二人能解开这个心结,宋氏也可日渐恢复往日开朗,可谁知……矛盾一日比一日激烈,宋氏的性子一天比一天暴躁尖锐。
    即便苗姨娘足不出院,只像个摆设一般,宋氏的心结却仍难消除,且常起疑心。
    在张峦和孩子面前,宋氏渐渐成了个刺猬。
    可刺猬只是伤人,她却在伤人的同时,也加倍伤到了自己。
    因为她对丈夫和孩子的爱从未减少过,所以每每失控,除了愤怒,更恨自己不争气。
    想到这里,张眉寿有些心酸。
    苗姨娘走后,张眉寿望着窗外被晒得叶边微卷的油绿芭蕉出神。
    其实苗姨娘不坏。
    上一世,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苗姨娘的儿子、张眉寿的庶出兄长,张秋池。
    就是她在开元寺出事的这一年,张秋池莫名溺水身亡了……而刚巧他溺水的前一日,母亲跟父亲大吵了一架,还说了什么诸如“除非苗姨娘母子死了,她才能不提当年之事”这样的狠话,当时海棠居里许多人都听到了。
    张眉寿觉得这只是气话。
    毕竟,母亲再憎恨苗姨娘母子,却只是冷着他们,就在吃穿用度上都不屑去做手脚。
    虽然她这些年来脾气坏极了,但暗下她仍是连一只蝴蝶都不忍心去伤害的善软之人。
    可别人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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