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母亲一气之下,又放出气话,甚至说人就是她害得——
那时只有七岁的张眉寿,甚至都相信了。
许多人自然也都信了。
但刚经历了丧子打击的苗姨娘却以从未有过的强硬姿态告诉所有人——她的儿子不是宋氏所害,也绝不会是!
父亲也一次次站出来维护母亲。
然而悠悠众口之下,母亲仍旧彻底病倒了。
就在母亲去世前的那数月里,是苗姨娘没日没夜地在海棠居里侍疾,亲自尝遍各种险药,想方设法地保全母亲性命。
母亲每每都赶她走,药碗打翻了一只又一只。
但后来,苗姨娘却因铤而走险地替母亲尝了最后一记猛药,而死在了母亲前头。
其实那时她明知母亲已经无药可医了,只是仍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母亲知道后,哭喊着道:“谁要她拿命还了!倒不如不还,且让我恨她一辈子多好!”
自那后,母亲没支撑得了几日,很快也去了……
张眉寿想着想着,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奇怪的想法来——怎么如此道来,仿佛苗姨娘的情深义重从来都是只对母亲一个,而从头到尾除了那个意外的孩子之外,根本没有父亲什么事儿啊……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该以小妾争宠、主母打压为主线,最终却以苗姨娘为救母亲赔进性命,母亲紧随其后而去作为落幕。
她发誓她这么说绝没有调侃生死的意思,只是觉得委实不同寻常罢了。
张眉寿拿两根白白嫩嫩的短手指支着下颌,细细地思索着。
想要改变上一世的轨迹,如苗姨娘方才所言,除了要照顾和注重调解母亲的情绪之外……
还有一件事更为关键——救下苗姨娘的儿子。
第19章 近墨者黑
张秋池死了,母亲非但不会好过,相反还会陷入绝境之中。
所以,他绝不能死。
而且,张眉寿想要弄清张秋池真正的死因。
溺水……
她总觉得,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孩子,不会连分辨危险的基本能力都没有——好端端地,他为何深更半夜独自出门去河边?
可张秋池具体是哪一日出的事呢?
她好像记不起来了。
张眉寿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捋着时间。
……
当晚,张彦回来之后,脸色尤为难看。
他一进门,就听柳氏喋喋不休地说起了今日阿蜜在邓太太面前大闹的事情,张口闭口怪张眉寿没有规矩,她却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张彦一听跟邓家攀亲这件事竟也出了岔子,不由怒道:“你还能做什么?孩子管教不好,处处惹祸,现在竟然连区区一个丫鬟都制不住了吗?”
柳氏被他叱得一愣。
“那丫鬟跟疯了似得,几个婆子都拦她不住,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不去怪二房的人把她送到我这儿来恶心我,怎么还反倒怨起我来了?”
她说着,将手伸到张彦面前,道:“你瞧瞧,我的手都被那疯丫鬟伤着了!”
“……”张彦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到底没再继续说难听话。
他坐到太师椅内,问道:“那丫鬟最后如何处置了?”
“我岂能留她。”柳氏见好就收,见丈夫压制脾气,她也放软了语气,问:“老爷可是今日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别提了。”张彦只将她看作无知妇人,便懒得跟她提起今日在太子面前丢了脸的事情,一语带过:“并非什么大事。”
柳氏也不再追问,她也没有兴趣听他唠叨朝堂上的事情。
“二弟他们越发过分了,依我看,送那丫鬟过来,定是他们的主意,不过是借了三丫头的手。”她越想今日之事越生气,那时她跟邓太太谈得正是融洽的时候。
张彦闻言皱眉,听着这些内宅之事越发心烦。
“这些琐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干脆起了身。
“老爷去哪儿?”
张彦头也不回地道:“今晚我在西院歇了,不必等我。”
柳氏气得揪紧了帕子。
她为了这个家处处操持,不过跟他念叨一两句,他就不耐烦地跑去睡小妾了!
她半点不吃醋,只是干气。
她虽说是作为填房进的门,对张彦本身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但丈夫总是如此不体贴,她难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她眼底便闪过一丝妒意。
……
两日后,王守仁和苍鹿又来看张眉寿。
王守仁带来了一本看起来极旧的蓝皮儿书。
“我爹压箱底的宝贝,我好不容易翻到的!”王守仁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我爹娘多年来维持夫妻感情的独家秘本——”
张眉寿讶然地接过来。
她翻看一页,在心里读完头一句便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是什么书啊!
前世王守仁似乎也给过她这样一本老旧的书,似乎是让她转交给父亲,可她那时刚被烧伤,正无比低落着,所以也就没把这本书当回事儿。
那时她还不识几个大字,当然也看不懂。
“拿去给张二伯看,让他仔细研习,待学成之后,夫妻间必然不会再有争吵了。”王守仁胸有成竹地说道。
张眉寿有些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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