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黛脚上动作一顿:“怎么?”
虽然七夕那夜,沈初菱很明确地拒绝了元力的帮助,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去赴了约。按照承诺,元力果然为她创造了许多面见大梁三皇子的机会,可事不如人愿,她还未能真正让梁勋喜欢她时,箐然公主和亲的旨意便下来了。
可在第一次前去见三皇子时,沈初菱在宅院里与箐然公主有过一面之缘,她从花厅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
后来沈初菱有问过元力,元力同她说,箐然公主并不愿和亲,故而在此之前特地前来见三皇子,若是有与她的赐婚旨意下来,请他拒绝赐婚。
可三皇子本就是战败国前来结亲地,又有什么资格决绝赐婚,便婉拒了她的请求。
“明明那个时候什么风声都未出来,箐然公主怎么会这般早知晓,太后会给她同三皇子赐婚?”
“可是……”
沈初黛眉头紧锁:“是她自己来请求赐婚的啊。”
沈初菱有些惊讶:“怎么会,莫不是元力又骗我?”
彼时宫女们鱼贯而入地捧着膳食进入坤宁宫,沈初黛顾不得用晚膳,当机立断地便准备拉起沈初菱便要去大理寺找他们问个明白。
还是沈初蔓拦住了她,提醒道:“阿姐,现在外头大多数人都对您抱有敌意,您还是乔装一下再出去吧。”
沈初黛想了想扮作沈初菱的婢女,同她一道出了宫,可到达大理寺时,狱卒查看了牢中名册、又查了追捕名册,说并未有元力这个人。
“怎么会?!”
沈初菱一惊,还想多问几句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一瞬间脸色刷白。
不在大理寺扣押,也不在逃犯名单中,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死了。
沈初菱回过神,便瞧见阿姐径直往外走去,她又赶忙跟了上去,两人一齐抵达软禁梁勋府宅之时,他正坐在湖心亭里望着湖里的游鱼看得出神。
他身着一袭素淡白衣,俊逸的脸庞瘦削地棱角分明,一贯的风流倜傥消失不见、仅剩下萧瑟。
沈初黛在他身前停下:“殿下。”
梁勋微抬起头看向她,瞳孔终于有了聚点,只是眸中并无强烈情绪,没有愤恨没有恼怒。
“殿下也知晓令妹之死并不是我所为了?”
“皇后娘娘还没那么蠢,蠢到作出如此事情。”
沈初黛苦笑起来,悠悠一叹。
敌国之人尚且知晓这个道理,可大邺百姓大多数愚昧无知,被谣言煽动的群情激愤,至于那些大臣们则是心怀鬼胎,趁此机夺权争势、打压政敌。
“令妹之死的凶手,殿下可有证据?”
梁勋声音平淡:“若我知晓,我也不会在此待着。皇后娘娘既然见过我妹妹最后一面,也该知晓他们想杀得本该是我吧。我兄长的手段,我最了解不过,证据定是早就销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七夕后第三日,陆箐然来见过你吧,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突然话锋一转,让梁勋一愣,随即说出了与沈初菱言辞一致的答案。
沈初黛见他这儿问不到什么有用的细节,告了辞便转身离开,沈初菱看了眼阿姐,犹豫了还是急急地问道:“殿下,您知晓元力在哪吗?他、他……是不是死了。”
梁勋这才注意到沈初菱的存在,眸光在她遍布焦急的清秀脸庞上一顿,愣了下,随即扯开一丝淡淡嘲讽的笑,冷声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才,你就这般关心他的死活?”
沈初菱微拧了眉梢,有些微恼:“他可是您的贴身护卫,您就这么不在意他的生死?”
“你很在意他?”
沈初菱一愣,随即长睫微垂下去,低低地“嗯”了一声。
梁勋眸光兜转了下,压低了声音:“你今晚悄悄前来,我再告诉你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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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头,十数个大臣站在桌案面前说得振振有词、唾沫横飞,陆时鄞坐在梨花木椅上默不作声地听他们说着,见他们说得口干舌燥时,还极为贴心地让太监给他们奉上了茶水。
待他们说完,院落里的宫灯早已燃上,在黑夜里悠悠地亮着。
看着众臣们望向自己的骐骥目光,陆时鄞放下手中的杯盏,这才开始不慌不忙地将他们“废除皇后之位、削忠国公之爵、将沈桦安召回京城”的提议,一一驳回。
看着陆时鄞苍白俊逸脸庞上,平静无波的神色,如墨色浸染的眼眸中如暗兽匍匐,众臣们心头微微一凛,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傀儡小皇帝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乖顺,这病弱皮囊下似乎隐藏着不知根底的暗潭。
下一瞬陆时鄞一句“此事朕还需要同摄政王商议商议”,又打破了他们的猜想。这些提议本就是摄政王命他们提的,介于忠国公是穆家的世仇,他为了避嫌甚至今日早朝都称病未来,就是准备借他们之口促成此事。
不过既是皇上松口,此事便成了十之□□,众臣们终于松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离开。
随着养心殿的门关上,陆时鄞眼眸中的锋芒也一寸一寸地显露,国家大难之下,这群老狐狸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尽是将心眼手段放在对付政敌身上。
大邺的根基早已腐朽,若是能有一道火燃尽这些便好了。
赵西端了参汤进来,见陆时鄞正换上禁卫的服饰,微微一愣:“皇上已是一日一夜未歇,忙了一整天不如歇息片刻再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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