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自会久眠,此刻朕没有歇息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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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幽幽一轮点缀着天际,这是一个炎热又寂静的夜晚。
沈初菱拿了令牌进入宅院,湖心亭被星星点点的灯笼点亮,湖中倒映着光晕极是好看,亭中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人影。
她走近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元力?”
男人转了过身来,果然是那副熟悉的面容,沈初菱不禁泪涌出来:“元力,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梁勋静静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沈小姐这般在意我的生死,竟是不惜姑娘家的名誉,深夜前来?”
沈初菱微微一愣,随即垂下长长的长睫,神色不明。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小姐喜欢我?”
沈初菱咬了唇不言语,却见他轻轻一笑:“不肯承认也无妨。只是可惜,我这个将死之人,恐怕往后再无机会听到沈小姐的真心话了。”
沈初菱一惊:“什么叫将死之人?”
“大梁与大邺开战不必可免,到时候我们这群人的下场,沈小姐应该知晓才是。”
“可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不成名的规矩。”
梁勋扯开淡淡的嘲讽笑容:“不给大梁留软肋,这也是不成名的规矩。”
沈初菱脸色愈来愈白,沉默了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救你出去。”
夜色掩盖下,经过门口守卫查验过身份后,一辆小马车缓缓行驶出宅院。
就在拐弯后通往大街的路上,却是被一群身着禁卫服饰的人拦路劫下,车中的梁勋被刀逼着下车。
他踉踉跄跄地走下了车,下意识抬头看去,禁卫中站着一个颀长清贵的身影,面容虽是普通,通身却是金尊玉贵的气场。
梁勋心头一惊,似乎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眼沈初菱,果真瞧见她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愧疚,在他的目光之下,低着头跑到了对面人群里。
她的身影瘦小,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
陆时鄞眸光淡淡:“没什么想说的吗?元公子。”
他顿了顿又道:“或许该称你大梁三皇子。”
梁勋咬着牙收回了眸光,轻声道:“这话倒是有意思,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陆时鄞定定望了他许久,直到将他看得全身发毛,这才轻轻一笑,话语却像是重雷击落在梁勋心里。
“三皇子,难道不想说说,亲手制造了妹妹的死亡,又栽赃给亲兄弟,是什么心情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
梁勋微眯眼眸,不由更加正视面前的男人,面上却是装出一副无辜神色:“此话为何意?”
陆时鄞淡声道:“我抓你,便是有实足的证据,此时狡辩已是无意义。”
他吩咐道:“把他押进大理寺。”
就在禁卫要上前一刹那,却是从天降落数十黑衣人,拔出刀剑将梁勋护在身后。
梁勋轻轻一笑:“如今全天下皆知,大邺皇后娘娘刺杀大梁公主,破坏两国结亲,就算我说出实情又如何,他们是不会信的,大梁与大邺势必一战,局势已经定了,便不可逆转。”
见他承认,躲在禁卫军身后的沈初菱神色微变,怒斥道:“梁勋,你这个禽兽,亲妹妹你也下得去手!”
本来听从皇上吩咐时,她还有些奇怪,为何皇上要她引梁勋从宅院中出来,只能猜测着或许宅院里有摄政王的人,不方便问梁勋一些细节。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地,梁勋竟然是这一切的主谋。
梁勋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冷下脸庞:“那又如何,要想实现大业,总是有血、有牺牲。”
他母亲身份低贱,又早早逝去,在偌大的大梁皇宫里,他孤孤单单、无人庇护,他是咽了多少的辛酸泪才得了父皇的喜爱,爬上这一步。
可在父皇眼中,他的所有努力都比不上“皇后的血脉”这个头衔,大哥二哥不必费心讨好,便有最优渥的生活、顶级的老师教授,甚至于到皇位传承时,全国人的目光也仅仅停留在他们身上。
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作为一个战败国的使者,千里迢迢地赶来大邺,冒着身死的危险迎娶大邺并不受宠的公主,只为给兄长们争取几年和平的时光,好让父皇专心从这两个儿子里挑出最适合登上皇位地。
而他梁勋,就算做再多、受得褒扬再多,从来也不在父皇的考虑中。
若他想要争取什么,就要让大梁彻底乱起来,这样他才好从中谋利,争取他该得的。
沈初菱气笑了:“你倒是说得轻巧,拿别人的命做牺牲,若是旁人也拿你的命做垫脚石时,你也会这般说吗?”
梁勋静静望向她的方向,扯出一丝苦笑:“你又怎么知晓,我未做过呢。”
陆时鄞一声嗤笑从薄唇中泄露:“真是可笑,既是知晓这滋味,却还是用同样的方式施加给了无辜的人。”
梁勋将心头的苦涩咽下:“她是王皇后之女,便算不得无辜。”
“我没空同你们废话。”他彻底冷下神情,吩咐道,“我们走。”
“恐怕殿下走不了。”
陆时鄞话音刚落,前后街角便涌上了密密麻麻,装备精良的护城军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梁勋便是武艺高强,也插翅难逃,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沉迷于权术、手无缚鸡之力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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