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和平年代生活久了,对这种不死不休的阴谋手段,许暮洲还是觉得不能苟同。
——何必呢,都是人命。
天大地大,金钱权利和地位再大,怎么能大过活生生的性命去。
“这地方已经被我们和那小丫头都翻了一遍,应该暂时没什么新线索了。”许暮洲说:“下一步你想怎么办?去查那个淑妃?”
“不着急。”严岑说:“淑妃死得早,若是有什么明面上的线索早就被人抹干净了。若是没什么明显的线索就更不用急了,左右卫文轩不在意她,八成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去注意她。”
“说得也是。”许暮洲说:“那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吧。”
宋雪瑶死于中毒,染指甲的花汁却早被人处理了,八成也找不到什么痕迹。现在他们手中唯一能称得上线索的,就是无故出现在灵堂中的黑衣人。
“我们先做个假定。”许暮洲靠在门边,确定四周无人后才低声道:“如果宋雪瑶真的是露贵妃杀的,那么那黑衣人为什么要来灵堂蹲点——如果我们当天晚上不在那里,他想做什么?”
严岑将他先前撬开的锁复原,锁上宋雪瑶的寝殿,随即直起身来。
“要么他是来确定宋雪瑶是不是真死了的,要么就是来销毁证据的。”严岑说:“没有别的可能性。”
“宋雪瑶死于中毒,证据要怎么销毁——烧尸体吗?”许暮洲不太赞同:“我觉得对方没这个胆子。”
严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许暮洲看出他好像在思考,于是也不再打扰他的思路。寝殿前面是人来人往的正殿,严岑和许暮洲挑了个没人的反方向,在这偌大的宫里溜达着。
宋雪瑶的小花园里栽了不少迎春之类的春季花,这些花儿大多好养不精贵,侍弄侍弄就能活,现在开得正好,满院子红的粉的,花团锦簇。
寝殿后头不远是另一处小花园,走过之后就是小厨房,再往后是下人房,零零散散的几排低矮屋舍,不怎么起眼。
现在大多数人都在前殿,这后面显得格外冷清一些。许暮洲走到小花园边上便想原路折返,身子还没转过去,就见余光中似乎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谁!”许暮洲顿时喝道:“站住!”
严岑从思考中回过神,下意识往许暮洲目光方向看去。他耳力比许暮洲更好,几乎在瞬间听到了一声草叶被踩实的声音。
许暮洲看的方向是小厨房和下人房的交界处,他皱着眉,还不等仔细端详一下,身边的严岑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在一声尖叫中从小厨房后面的柴垛缝隙里拎出一个人来。
——姿势跟头天晚上在灵堂里拎那小不点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手里拎着的是个小宫女,瘦瘦小小的,也穿着一身孝服。里面的宫女衣服是布制的,肩膀的缝线在挣扎中被扯开一条口子,露出里面发黑发黄的棉絮来。
这地方很宽敞,又是到小厨房的必经之路,难免会叫人看见,许暮洲四下环顾一周,冲着严岑比了个手势。
严岑略一点头,弯下腰一把捂住那小宫女的嘴,像拎只小鸡仔一样,钳着她往后面的下人房走。
许暮洲紧走几步走到他身前,在那两排下人房中挑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确认屋中无人后,替严岑开了门。
严岑的字典里完全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儿,把人往屋内一甩,紧接着大步迈了进去。
许暮洲顺势进屋反身关门,这一套动作流程行云流水,非常默契。
小宫女看年龄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未成年,大概也不认识平剑营的人,双手交叉捂着肩膀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盯着他俩,活像盯着两个恶鬼。
许暮洲:“……”
在这一瞬间,许暮洲觉得,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欺男霸女的恶霸。
“别杀我,求求你们了。”小宫女跌撞间撞上冰凉的砖墙,退无可退,她绝望地看着严岑,眼睛里顿时蓄了满满一汪眼泪。
哦,许暮洲在心里把欺男霸女四个字划掉,换成了杀人放火。
严岑嗤笑一声:“这么怕死?”
“侍卫大哥,您告诉娘娘我真的是按她说的做的啊!”小宫女像是被人逼到了绝路,哆嗦着吼道:“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自加减药量——娘娘不能做完了事就要杀人灭口啊!”
许暮洲不着痕迹地跟严岑交换了个眼神——好像天上还真的会掉线索。
严岑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拇指摸索了下他腰间的刀柄。
许暮洲不由得打量起这小丫头来,这小宫女看着年龄就小,长相也很普通,是掉在人群中很难一眼挑出来的那种人。
——很难让人将她跟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我不是侍卫,也不是什么娘娘派来的人。”严岑说:“我奉圣旨,来查皇后娘娘之事。”
许暮洲一愣,不由得看了严岑一眼。
他没想到严岑没像以前一样引导着这小丫头讲话,而是直接跳反掀了自己马甲。
但很快许暮洲就明白为什么了——因为这个身份好像更好用。
严岑话音刚落,那小姑娘就露出了一脸绝望的表情,她攥着衣襟,呆呆愣愣地抬头看着严岑,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严岑冷酷无情,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摸索着刀柄问道:“……那现在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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