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帝派来的人是想查清案情,娘娘派来的人可是直接来要命的。
选哪个一目了然。
只是许暮洲最终遗憾地没听到严岑的审讯过程——他被支出去望风了。
宋雪瑶的寝殿没人敢贸然踏足,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可不是。许暮洲曲着腿支在墙面上借力,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睛望风。
直等着许暮洲将外墙根底下那片花坛中含苞待放的花苞数量数清楚,严岑才施施然从他背后的小路里走出来。
“问清楚了?”许暮洲问。
“问清楚了。”严岑说:“刚进宫一年的小丫头,被露贵妃连哄带吓唬的就失了智,刚出了事儿的时候一门心思以为能进贵妃宫里当大宫女,没想到升官发财没等来,差点等来了阎王爷。”
许暮洲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有人跟出来,奇怪地问道:“人呢?”
“暂且打晕了。”严岑搂过许暮洲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带着他往前走:“她交代了件很有意思的事——直到宋雪瑶死时,她下给宋雪瑶的毒还不够致死。”
“什么意思?”许暮洲说:“宋雪要可能另有死因?”
严岑摇了摇头,说道:“致幻剂这种东西,药效需要很谨慎,一个用不好就会出人命,所以露贵妃也很小心,给的剂量很小。按这个剂量来说,宋雪瑶至少还能活半年,不会这么快就撒手人寰。”
“所以刚才那小丫头才说,她没有胆子擅自增减药量——”许暮洲说。
“……有点意思。”严岑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这可能就是黑衣人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宋雪瑶灵堂来的原因。”
第148章 长生天(十八)
但青天白日的,灵堂现在还守着一大堆人,严岑也不可能再去验一次尸,只能等晚上。
“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许暮洲说。
严岑侧头看向他。
“我觉得辛夷看起来像是知情的样子……但实际上她并不一定完全知情。”许暮洲说:“只是她以为自己知情。”
许暮洲自己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绕,他皱了皱眉,准备梳理一下语言,给严岑说得更明白些。
“嗯。”严岑说:“你接着说。”
“辛夷是宋雪瑶的宫女,在假使她没有叛变的基础上,抛开先前所有没线索佐证的猜测,只看现实情况的话,现在我们手中拥有的线索可以衍生出两种假定——第一种,宋雪瑶对下毒之事知情,但她不知为何选择了顺水推舟;第二种,宋雪瑶原本不知情,等发现之时已经无力回天了……总之她死了。”许暮洲说:“但是这两种可能性指向的会是同一个结局,辛夷无论是为了主人灭口也好,还是为了报仇也好,她一定会处理这个下毒者。但是我刚刚发现,现实情况跟我的猜想有出入。”
“所以,辛夷为什么没有处理了这个下毒的人。”严岑接话道。
“对。”许暮洲说:“哪怕退一万步讲,辛夷自己披的也是反贼皮,那她也应该处理了这个人。无论对于谁来说,这个人似乎都没有活下来的理由。”
“这小丫头说,当初宋雪瑶一死,消息传遍宫城后,露贵妃第一时间派了人来杀她,只是她运气好,赶上卫文轩上赶着来演了一出夫妻情深,没被得手。”严岑说:“后来她就一直躲在储存冬雪水的小地窖里,好几天都没敢出来,今天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想出来找点吃的,不想被我们逮个正着。”
“这只能躲外面的人,要是宫里的人对她下手,掘地三尺也能把人挖出来。”许暮洲说:“所以我才说,我怀疑这其中有误会。”
“那就找她再问问。”严岑一锤定音。
说话间已经走回了宋雪瑶的寝殿附近,严岑和许暮洲脚步未停,挑了条小路往正殿去了。
正殿人来人往,他们要暗查这件事,大张旗鼓地出现不太方便,于是挑了个隐蔽的拐口,躲在一棵柳树后头盯着正殿侧门。
若是有妃嫔正常往来,出入应走离大门更近的正门,只有一些会往长秋宫内来的人才会走侧门。
他俩人在这盯梢了足有小半个上午,也摸清了里头的人流规律——长秋宫的下人每两个时辰会大换一次班,这两个时辰之内偶尔也会有人来往宫内,都是匆匆拿些香烛纸品之类的东西。
辛夷倒是也出来过两次,只不过身边都带着那小皇子,一次去小厨房吃米糕,一次是去更衣。许暮洲见她身边一直带着孩子,怕节外生枝,于是忍住了没有动手。
直到午后的换班时间,许暮洲才终于找到机会把辛夷堵在了大宫女的耳房外。
严岑顺着宋雪瑶的生活轨迹去长秋宫中的其他地方搜索情况,或许是因为他不在,也或许是因为辛夷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总而言之,辛夷在面对着许暮洲一个人时,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
“大人。”辛夷低眉垂眼,屈膝行了个礼:“先前能说的我都说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许暮洲没有回答,他向辛夷身后的房间看了看,问道:“你不请我进去说?”
“男女大防严重,大人还是在这说吧。”辛夷说。
“好啊,那就在这说。”许暮洲混不在意,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道:“姑娘先前说,不要扰了皇后娘娘的安宁……那倒不知道,含冤而死算不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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