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金?”他不屑一笑,“那你怎么没把它拍软?”
泽兰快要抓狂,“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小老板便停下算账的手,商人精明的目光在泽兰与萧敛风之间来回一转,客气道:“殿下,你身后那人如今是众矢之的,是江湖百派日夜不休、掘地三尺也得挖出来的潜渊孽徒。我们周家小本生意,岂敢收容你们二人?”
陵州周家琼楼,给钱啥都干,泽兰看过原书,自是知道这江湖秘辛。琼楼小楼主左一个小本生意右一个岂敢,全都是在扯谎。泽兰将臂上两套金银尽数摘下,一圈一圈伴随闷响拍上桌案,一拍小老板便拨一颗算珠。
琼楼楼主贪财,小儿子也贪财,说这么多,无法是嫌泽兰开价不够。
桌上林林总总,论材质手工,少说也得过百两,怎料小老板眼神向下喏了一声。长得挺乖的一张脸,硬是让泽兰有了挥拳揍人的冲动。他愤愤弯身,再起来时怀中又多了一捧金银珠宝,重重摔上桌,又撩起卷发,将耳环也摘了下来。
周小老板推开算盘,嘻嘻一笑,盯着他眉心银兰。
手上脚上全给他脱了,泽兰不能再屈服于拜金主义的淫威之下,倨傲地瞪了回去,“不!行!”
小老板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将镯子一个一个拨到眼下,边数边道:“殿下,你身后那人可危险得很,我是趁爹爹远游才给你应下。琼楼是堪比铜墙铁壁,周某能担保此处连潜渊渊雁都飞不进来,只是……拿人钱财,便该消灾,可若灾殃是由你身后那位而来……”
“我们会走。”
小老板笑了笑,“天色不早,殿下用过晚膳便好好休息吧。”
提心吊胆,紧赶慢赶,终于抵达落脚之处,此后的事情此后再想,泽兰头一沾枕便要入眠,忽又听同床人喊了一声兰兰,只得强撑起眼皮连声应在。萧敛风在暗色里焦急摸索,“你在哪?”
泽兰赶忙点上灯,把萧敛风的手拉到脸旁。
这一路披星戴月,月光之下他偶尔惊醒,会发现萧敛风双目痴痴,眼也不敢眨地盯着自己。如今在房间内睡下,熄了灯便是漆黑一片,他的不安更是放大了百倍,将泽兰拦腰按下,翻身便胡乱吻住。泽兰实则累极,却只能配合着给他亲,寻着间隙说:“我在我在,阿风,我就在这。”
萧敛风与他交颈相拥,闷声道:“不要熄灯。”
“阿风……”
“让我看着你。”
这一路来,他每每在月光之下惊醒,问萧敛风为何不睡,他都只哑着声音,卑微恳求,“让我看着你。”
泽兰叹气,“你得休息啊。”
他解开银兰额饰,与萧敛风十指交握,将两人腕子捆锁在一起,“你看,绑在一起了。”
萧敛风抬起手来,定定地看着缠绕腕上的细长银链,认真重复道:“绑在一起了。”
“是,在一起,哪都不去。”泽兰吹灭烛光,合上眼帘,“趁我还没睡着,你快把我抱好。你要敢动来动去把我吵醒,我可弄死你。”
萧敛风低声一笑,将人缠得极紧,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能相贴,“兰兰真可爱。”
“拉倒吧你,说一大老爷们可爱,我都替你害臊。”
实则他觉得萧敛风也挺可爱的,尤其是这争辩的语气,“就是可爱!兰兰是小公主!”
行吧,泽兰心想,为了你,我一定努力入驻迪士尼公主系列。“公主的公主病发作了,再不休息就会被豌豆硌死。那么我的王子,你可以陪公主睡觉了吗?”
十月的陵州依然温湿,是个养人的好地方。琼楼几里白墙绿瓦,挡住一切纷乱,二人暂住的庭院更是从无外人进出。琼楼拿钱办事,办得很好,泽兰要的就是这种静,能让他好好思考。
人不是平白无故来到这世上的,萧敛风的事情已经做完,那么他泽兰呢?
半倚亭柱看风景,萧敛风折来树枝,给他递进湖里逗鱼。泽兰趴在朱栏上,说陵州果然好,难怪美珂在这一住就是十年,这青山绿水,比江南还江南。又有些惋惜,“我还没去过江南,也没上过化云巅。”
“一起去。”
泽兰把树枝扔到湖面,没回话。
锦鲤浮沤飘飘晃晃,在湖面破碎,荡开一层涟漪。
这一幕岁月静好有若晨早露珠,时间一过便该蒸腾,哪能真在此处永久栖身。萧敛风入魔了,表现得再是正常也入魔了,泽兰心知肚明,顺着他的魔念挑拨几句,他便会失控。
这次是有意,泽兰养好身体铆足了劲,就为把他弄得精疲力尽。上半身随着被褥滑落床下,萧敛风双手撑地,进得前所未有的深。泽兰还未让他睡沉,自己就要先晕过去。
纷杂音画交织。六川刺过江从岸的腰腹。朝廷正四寻金真皇子,不惜派出追云骑。弟子成魔,潜渊或无声望再压江湖百派。断手断脚断腰断脖,满地模糊血肉。他说,兰兰,哭给我看。他问,兰兰,你在哪?让我看着你。
“殿下在想什么?”
泽兰笑了笑,“在想周小老板好生八卦,还要亲自作陪。”
马蹄笃笃拉着一辆华美马车,车辘碾过泥地,留下四条辙印。他闻言只是微笑,挑起窗帘看重城月色,“不好奇不行啊,是什么要紧的事,要金真小皇子甩下走火入魔的六川剑主,连夜进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