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除了赋音楼阁的姑娘、丫鬟、小厮、护院外,还有赋音楼阁的宾客,张恶虎横眉竖目立于堂中央,火气烧得正旺。
白映阳走到他身边道:“怎地啦?”
张恶虎指住堂上一名红衣妇人道:“这老鸨不识抬举,我好声好气和她讲道理,她竟百般刁难我!”
白映阳看红衣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头戴镶宝石金饰,耳上坠两颗大明珠,美艳的脸颊上满是怒容,正是赋音楼阁的老鸨、燕天然的母亲艳上妆。
艳上妆听张恶虎如此说话,站起来道:“保长,你一大早便带了这许多手下,强行要赎人,难道这也叫做好声好气么?”
白映阳见张恶虎身后八字排开,一边是“甲乙丙丁”,另一边是“戊己庚辛”,都是保甲府长期任用的保丁,不禁暗赞老虎会办事,懂得找人倚仗声势。
其实张恶虎自己就够“声势”,哪还用另找人倚仗?他之所以叫来八名保丁,是打算取得孟桥妆卖身契后,八人抬大轿迎她回家,若不是要留人看守保甲府,他连“壬癸”也一并叫来,在花轿前敲锣打鼓吹喇叭,好让梅龙县所有人都知我张二虎也有老婆啦!
白映阳悄声道:“老虎,简大人答允不管此事么,他按了指印没有?”
张恶虎道:“这个自然,我还给那老鸨看了,她却还是不肯让我赎桥妆。”
艳上妆听见他的话,大怒道:“桥妆是我的人,我疼惜她,不愿让她离开,你难道要强抢?”
张恶虎怒道:“你当真疼惜她,怎会不让她嫁人?”
艳上妆冷笑道:“整个梅龙县的人都知道,你张保长快三十岁的人了,去过多少姑娘家提亲,有谁答应嫁你?桥妆不但是我赋音楼阁的花魁,是江南的花魁,还是天下第一花魁,多少王公贵族想见她一面都不可得,怎会看上你?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这番话刻薄之极,想必白映阳到来之前,她已因张恶虎强行要赎孟桥妆的事气得够呛。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无不嘲笑恶虎保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恶虎当然暴跳如雷,待要发作,这时门外走进一女子,她未施粉黛,一大缕青丝散在肩头,仍穿着昨夜的浅纱,正是孟桥妆。
孟莲蓬一直事不关己地靠在门边,见到姑娘来,就跑过去站在她身后。
艳上妆一看见她,双眼一瞪,冲上前就是两个耳光,口中骂道:“该死的蹄子,我好吃好住把你养大,你竟耍此心机,联合外人欺侮我!”
孟莲蓬大惊道:“夫人手下留情!”
张恶虎更是惊怒交集,喝道:“不许打桥妆!”伸手把艳上妆轻轻拂开。
燕天然正好从内堂出来,见母亲连退数步,还道是张恶虎推她,一时间妒愤交加,拔出腰中佩剑,对准张恶虎心窝直刺过去。
围观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往后退。
张恶虎全不放在眼内,看到剑至,中指往剑刃轻轻一弹。
燕天然顿觉虎口剧痛,险些松掉手中剑,赶忙握紧,但觉整条右臂都酸软无力,换手握剑,去斩张恶虎适才推母亲那只手。
张恶虎看对方武艺低微,懒得与之纠缠,迅速在他手背一弹,燕天然左臂一如右臂般,发软发麻,长剑脱手,“呛啷啷”掉在地上。
艳上妆慌道:“然儿,你怎么啦?”
孟桥妆也吃了一惊,急道:“保长,你把他的胳膊怎地啦?
张恶虎笑道:“只是在他手上按了一下,他手麻,拿不稳剑,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赋音楼阁的人见少爷被欺,无不愤怒,围上来七嘴八舌,均是指责张恶虎胡乱伤人。
白映阳冷笑道:“你们少爷先拿剑刺保长,却被保长制住,是他学艺不精,你们真以为人多嘴巴多,道理就在你们那边么?”
甲乙丙丁齐声蔑笑道:“可不是!”真难得他们会附和白映阳的话。
赋音楼阁的人语塞,讪讪散开,其中不少人去扶艳上妆和燕天然。
张恶虎道:“燕公子,我要替桥妆赎身,你作不作得主?”
燕天然见孟桥妆站在张恶虎身边,很是亲近,咬牙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难怪你诗词欠佳,她还肯见你。”
张恶虎道:“桥妆喜欢我,我作何诗她都愿见。”瞥见桥妆含笑看着自己,眼中有嘉许之意,更加洋洋得意。
艳上妆怒道:“我断不会把她交给你!”
燕天然先前在里屋,已听了下人说明张恶虎来意,对方既事先去说服县令不插手此事,还带齐手下,自是对孟桥妆志在必得,恶虎保长武功高强,如今还有八个恶霸保丁,赋音楼阁所有护院加起来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恶虎保长虽说只是个小小乡绅,可他有县令许可,又是地头蛇,得罪了恐怕后患无穷。
但一想到孟桥妆居然对这头恶虎青睐有加,燕天然实在难以忍受,哼道:“保长,你想要孟姑娘,倒也可以……”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赋音楼阁从不许年轻姑娘赎身,燕天然这一答允,可谓开了先例。
在场众宾客中,不少人因看了《天下第一花魁图》,从而对孟桥妆爱恋不已,更有外地才子慕名千里而至,只盼佳人垂青,得见一面,便是平生之幸!可如今孟姑娘就站在眼前,如此绝代佳人,竟将要被这如同地狱来的恶魔独吞,众宾客无不嫉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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