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吧”,她声音温和,仿佛只是姐妹间说闲话:“因为我姓妫海。”
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惧之极的事,猛地瞪大了双眼,身子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折翡:“妫海……你是洱……”
她嘴唇张合了几次,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洱翡药宗”,燕折翡笑靥如花,接过太后说不出口的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当年烈帝迟迟不立储,在几个儿子之间犹豫不定,你们砚溪钟氏以及定康周氏、苍梧方氏与成帝勾结,起了歪心思,低声下气地到洱翡为烈帝求延年益寿药,却又昧着为人子为人臣的良心多加了一味,一石二鸟,借三皇子的手偷偷混入太医院每日送到御前的补药里,你们怕最后被查到首尾,不敢多放,只让烈帝口不能言,连着半个月卧病在床难能清醒,再以此为由称洱翡药宗有意犯上弑君,要整个药宗帮着彼时尚是六皇子的成帝凌铖夺嫡,为你们所用,否则便要将药宗打为三皇子犯上乱党一同定罪。”
燕折翡脸上笑容尽失,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一步算计步步算计,洱翡药宗被逼着帮着你们或毒杀或设计了那么多对立的大臣乃至皇子,被逼着用尽了几乎所有的暗线,这些我都能忍。”
她几乎字字泣血,语调里满载着悲凉的恨意:“可是直到凌铖位登九五,你们都还觉得不够,为了帮他坐稳皇位,压下不服他的其他皇子亲王,你们三家又联合起来对我父亲下手,从他手里夺走洱翡药宗的三颗‘溯洄’就罢了,偏偏你们想凭此药炼骨入境大乘却又不敢吃,就拿别人试药……”
燕折翡说到此处几乎恨极,胸前剧烈起伏,指着钟太后厉声道:“丧尽天良四个字就是为你们三家量身定做的!你们怕洱翡药宗还有没交出来的‘溯洄’,日后会有大乘境威胁你们的地位,干脆直接旧事重提,刚拿到三颗药就将洱翡打为三皇子弑君犯上的乱党,一夜之间屠尽我全宗满门。即便是这样你们都还不死心,还不肯放过我父亲,囚禁他三年至死,用尽手段就为了逼他交出‘溯洄’的药方……”
燕折翡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狠狠掐着钟太后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掼到屏风上,面容狰狞:“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有个你一定听说过的名字——燕折翡。”
钟太后死死抓着燕折翡的手,瞪大双眼竭力呼吸,然而听见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竟然忘记了挣扎的动作,九州的第六位大乘境,千雍境主,她当然听过。
燕折翡轻轻松开了手,看着金尊玉贵了一辈子的太后身子抵着屏风缓缓滑落,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狼狈地剧烈咳出声,她心里在这一刻终于涌上无边的快意,嘴角扬起继续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儿子,敬王凌熠,奉我为座上宾,我和你们砚溪钟氏的旧相识——苍梧武尊方鸿祯,一起帮着你儿子谋反呢。”
太后霎时停止了咳嗽,身子一颤,抬头惊恐地看着燕折翡。
燕折翡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弯下腰,柔声笑着说道:“方鸿祯是真帮,至于我,你长子齐王当然谋反,也有我的手笔呢。你们当年欠下血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会有今天,你砚溪钟氏如今被夷了三族苟延残喘都是你们活该。”
钟太后眼睛里布满血丝红泪,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的嘶鸣,恨不得生啖其肉活撕了燕折翡,却挣扎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指甲在地板上挖出数道深深的刻痕,留下一地从指缝里溢出的殷红血迹。
燕折翡见状不禁大笑出声,欣赏着钟氏女的狼狈,恶意满满地又补了一刀:“其实你儿子的那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凌烨,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敬王,就是因为你还活着,嫡母活着,他不好对同为嫡子的敬王直接下死手,更何况成帝还特意嘱咐过此事。”
“你儿子勾连定康周氏,潋滟姜氏,乃至北狄十三部,和西洋人合作,背后还有方鸿祯,万事俱备,你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敢反吗,因为你是他的生母,你还活着。”
“你儿子虽说蠢,但却还是有一点可取的,对你倒真是一片孝心,有你在凌烨的手里,他怕凌烨拿你当筹码,他狠不下心,他不敢。”
“你说你活着,做哥哥的不能收拾弟弟,做弟弟的不能反抗哥哥,所以说啊,你还是死了比较好。”
燕折翡垂眸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钟太后,太后胸前几经起伏,只勉强拼凑出一句话:“你说什么北狄西洋……”她话一出口,倏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咬着牙说:“你疯了……勾连外族作乱?死伤的都是大胤的子民!”
燕折翡无所谓的耸肩一笑:“大胤的子民同我有关系吗?当年凌铖和你们三家一起屠我药宗满门弟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也是大胤的子民?如今你们砚溪钟氏有什么脸在这跟我谈大胤的子民?更何况勾连外族可都是你儿子的事,是你钟氏女的儿子自己要做的。”
她说及此不由轻蔑道:“你说儿子拿什么和人家斗,同样是嫡子,一个是元后顾氏的儿子,一个是继后钟氏的儿子,身上留的都是皇族和著姓世家的血,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大胤建国百年,都不曾出过拿着关税权去和西洋人做交易的皇子,你儿子也是独一份。”
她不等钟太后反应出声便骤然发难,俯身狠狠捏住太后的脖子,唇边却换上了惠元皇贵妃一贯的温婉笑意,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杀意,极尽温柔良善:“你该上路了,太后,你不死,你那个没用的儿子就永远下定不了造反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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