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厚重的衣物被大火焦燎大半,残破不堪的衣料披在少年略带佝偻的身上,被狂风吹得鼓起,衣袂纷飞间,仿佛下一刻就会连人带衣一起化为飞烟。
在他背后,无数雕梁画柱纷纷倾塌,火焰欢呼着蹿高数尺,发出可怖的尖啸。然而少年对那些骇人的声响充耳不闻,飞烟亦挡不住他的脚步,他扔下被高温烫得发红的铁锁,状若修罗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他半弓着身子,一步又一步坚定地向沈孟虞走来。
他行过铺陈逶迤的人间锦绣,行过高低错落的盛世珍玩,行过一方方由水磨青砖铺成的王侯之路,他只是带着天地间浩浩荡荡的一场风花雪月,像屋外的一片雪花似的温柔地跪在沈孟虞面前,展开双臂拥抱这一个重见天日的人。
那是一个温暖的、并不灼烫的拥抱。
“我来救你了,我会救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卡了好几天,终于挣扎出来完整的一章了TAT
最终写出的内容和原来的构思还是差了不少,也许有很多想法尚未传达出来,如果大家阅读中觉得奇怪的话,还请暂时忽略掉吧……顶锅盖逃走
信任算是我一直想在文中表达的一个主题,前面有几处隐晦地提了几句话,若是日后大家还有兴趣读第二遍,也许可以回去找找看~
感谢还在追这篇文章更新的小天使,是你们给我了坚持的动力,比心,希望我们还能一直坚持下去
第61章 不是风动
文清阁突如其来的一场走水最终以木制的旧阁塌毁告终,沈孟虞得方祈凭相助,两人互相搀扶,最终在千钧一发之际自阁中逃出,未落得个阁毁人亡的下场。
萧赞知道他没死该有多失望、萧悦知道他得生该有多庆幸,还有前朝那一干朝臣知道他死里逃生又会是怎样的反应沈孟虞已无心在意,他只是随意抓住一个才慢吞吞提水过来的内侍,让他以自己惊魂未定、今日不宜施教为理由转告玉尺,对那内侍一脸活见鬼的表情熟视无睹。
他甚至没有编出一个不冷不热的借口回讽萧赞,不是因为想不到,而是因为来不及。
“方祈受的什么伤?伤在哪了?严重吗?他人呢?”
季云崔消息灵通,章伯请来的郎中从正门前脚刚走,他后脚即自墙头翻进沈家,在廊下捉住沈孟虞就是一串疑问。
自上一回因方祈入宫一事二人不欢而散,沈孟虞已有月余未曾见过季云崔。此时看到挚友如此惶急地赶来探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不知为何,他心里竟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乃至于不欲让他们二人相见。
他将季云崔引至书房,又交代沈安等人仔细给方祈熬药,不要打扰他们,待二人坐定后,这才道:“他后心出被砸落的火木燎了一道,背上受了些皮肉之苦,不过还好没伤到筋骨。我帮他上了药,也让郎中抓了方子,眼下正在屋里歇着,你不必担心。”
“吁……幸好幸好。”季云崔先前得守在沈家的骠骑卫报信,说是方小郎出事,他一路赶来魂都快吓掉了,还好有沈孟虞此言定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抚着胸口喘气,一边从桌上抓起一杯冷茶就往肚里灌,等到他好不容易平复了点气息,冷不防视线随意一扫,注意到沈孟虞隐在垂落长袖间的斑斑血迹,他瞳孔猛地一缩,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他蹭得一下站起来,箭步上前捉住沈孟虞衣袖:“你……你也受伤了?”
沈孟虞一个不防被捉住衣袖,他低头看看自己袖间的血迹,蹙着眉头将衣袖从季云崔手里抽回来,摇头道:“我没受伤,只是吸了几口烟气,这应是方祈救我出来时无意中留下的。”
季云崔从沈孟虞的话中听出端倪,眼神一凛:“今日文清阁失火,不是意外?”
“不是,只是那一位为我设的局罢了,”沈孟虞低头将自己袖口染血的部分仔仔细细地折好,直到最后一丝血迹消失在臂间,他这才又从怀中掏出鱼袋,捻起袋中散落的两星炭灰,示意季云崔辨认,“这是我今日离开时在炭盆中抓的一把炭灰,火起时我身在阁中,本想自救,却手脚麻痹,兴许便是这炭火有古怪。我不通香事,你且看看这里面是否有问题。”
季云崔所学庞杂,于合香一道虽然不算精通,但为了方便与人交际,也算知道个皮毛。他接过炭灰,凑在鼻尖闻了两下,又从腰上取下针筒,用金针拨开其中较大的颗粒,将一部分颜色较为发蓝的灰烬聚在一起仔细嗅认。
他认着认着,脸色越来越沉。
沈孟虞只见季云崔从桌上取来一只干净的茶杯,将炭灰撒在杯底,又以沸水浇沃,最后一缕炭烟猛地从杯中蹿起,功败垂成的香料在空中幻出蒙蒙烟雾,却被季云崔一泼一扣,即使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狰狞地收敛起爪牙,无奈地消散在空气里。
季云崔放下倒空的茶杯,转向沈孟虞:“这银炭中加了特殊的香料,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确认,姑且能判断出的就是催眠但我可以肯定,绝非宫中惯用之物。”
以炭束筋骨,以火灼体肤,以锁困身魂,如此三重设计,为的就是封死沈孟虞所有出路,一心置他于死地。沈孟虞虽知萧赞为了给太子铺路,想要断绝自己对萧悦的影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当他再回头细思今日的一番遭遇,便是淡定如他,也不禁为之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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