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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非无缘无故——”李宴阳说:“他是招人喜欢,可不会招你喜欢。曲大夫,你分明是个凉薄寡情的人,何必在我面前装古道热肠。这偌大的赤羽军营里,你对第二个人这样亲厚吗?”
    曲昀脚步终于顿了顿,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继续最初的僵持。
    过了半晌,曲昀叹了口气,用长辈教导小辈一般的语气说:“年轻人总是这般狂傲,从来都只觉得自己是对的。”
    李宴阳被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弄得又要压不住火,正要开口,就听曲昀说:“我待林悦亲厚确非无缘无故。你要听我便说,不是为你,是为让他少担些猜疑。你二人从小的情谊,你不当回事,我却不能不替林悦珍视着。”
    “林悦是我亡妻的表弟,这就是我照料他的缘由。”曲昀说,“我的身份他不知情,还请将军听完就算,不要说与旁人。”
    李宴阳听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合适,心中惊异有之,愧对有之,懊恼也有之,但更多是对这个男人超强保护欲的不自在。
    凭什么,他心想。
    姐夫也不行。
    他暗自紧了紧手里的折扇,挑刺道:“你既然光明磊落得很,为何还要对他隐瞒身份?或是分明就故意要让他对你的身份毫不知情,方便生出别的什么情谊?”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方眼里迸出的愠怒,曲昀就这样冷冷地瞧着他,半晌从嘴角轻蔑地哼出一个音节,语带失望道:“是我高看你了。”说完转身欲走。
    李宴阳闪身往前一拦,“话没说完就走,不大合适吧。”
    曲昀点头,淡淡道:“你与林悦的事我只有最后一句话,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曲某往后都不会再提此事。”曲昀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有些话适合烂肚子里,有些感情适合藏起来。曲某还是那句话,你二人从小的情谊,是否要就此断送,全在将军一念之间。”
    曲昀说得简单直白,容不得他再装傻。李宴阳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阴鸷,他恶狠狠地问:“我就这样见不得光么?”
    曲昀不耐地耸了耸肩:“别误会,我对你没有偏见。如果林悦不是我小舅子我兴许还能撮合撮合。”他摊了摊手,表示“世事就是这样令人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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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宴阳心事重重地走回青州军营地,一路都在琢磨曲昀的话。
    这人虽然令人讨厌,说话却总能一针见血。
    他要将这些妄想藏好,一丝一毫都不能让林悦知道。
    他望向戈壁的茫茫远山,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李宴阳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脖颈的沉重枷锁,连同那份生了十几年的妄念,一起嚼碎了咽下去。
    明日站在他面前,仍旧是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这辈子都将是。
    至于别的什么,他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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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夜,朗月高悬,清光溶溶,照得戈壁滩像是一汪静潭。
    静谧的水面被几声马蹄急叩惊破,这声音像是跌入水中的石块,漾出好远。
    哨楼上的士兵忙打起精神,警醒地盯着来处。
    马队在警戒线外停住,只有三人,皆穿的夜行黑衣,斗大的兜帽掩面。
    埋伏在暗处的赤羽军弓箭手悄然搭上弓箭,随时准备射杀敌人于马下。
    为防落下滥杀的话柄,哨楼上的士兵照例先是喊话:“此路不通,闲杂人等速去!”
    三个黑衣人短暂交谈了几句,中间那位身材高大的率先下马,站定后单手脱下兜帽,解下腰间配剑,双手呈上,一语不发。
    哨兵面露狐疑,侧头朝同伴询问:“怎不吭声,这是不懂说大衍话?”
    见赤羽军没有放行的意思,其中一个人开口又喊了一句什么,果然不是大衍官话。
    一士兵道:“听着像北夏俚语,速去报与周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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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正是文是殷的死士首领,名叫“初九”的。
    应是回都之程有些艰辛,比年前离开时稍显消瘦,精神头却更精气些。
    喻旻眼光扫过他紧紧缚在脖子上的深色布条,心下有些疑惑。
    初九朝他行了跪拜大礼,喻旻终于觉察出了不对,“你嗓子怎么了?”
    初九抬手摸了摸布条,两根手指夹住松了松,露出黑布下面的情形,待看清后再坐的众人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脖子。
    喻旻暗自倒吸了口凉气,初九脖子处横七竖八全是伤痕,几乎看不到原有的皮肉。
    那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是鲜红的新肉,肉眼可见的创伤就有刀割的、烙铁印上的,隐约还可见绳索勒痕。
    初九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林悦惊道:“你说不了话了?”
    初九点了点头,神情倒看不出来痛苦,面色平静地像是生不出情绪似的。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印着燕尾花的信封,双手呈给喻旻。
    封面写着“喻帅呈启”几字。
    北夏乱局已有一年有余,如今局势如何他并不知晓。但文是殷如今能轻易派出亲信初九,想必已不再会为己身安危担忧。这是个好预兆。
    喻旻迅速抖开信,果然不出所料,他面色一喜,“北夏军重归新编,大王子不日就要回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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