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咬着牙关扭头看向窗外,大雨过后,窗外的木槿花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片翠绿的枝干,“可我不想去不熟悉的地方,也不想有不熟悉的人成天围着我,家里人都很忙没有人会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照顾我,我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就是个累赘,但我没有办法。”
“我只能忍受这切。”
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惯,他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戴着隐形眼镜看东西时的模糊感,习惯了不见阳光地生活在黑暗里。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沈念扭头看着他,在他的记忆里,那双贯温柔的眼里鲜少会露出这样认真的神色。
他低下头张了张嘴,那句‘留下来’几乎都要涌到嘴边,却又被他强行压进了咽喉里。
“你总是这样。”
“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没什么丢人或是不敢的。”沈念伸手轻柔地牵着他走到水池边冲洗已经泛红的手背,“就算说出来可能会被拒绝也没关系,毕竟这总比把心思直藏在心里要好。”
毕竟你才十七岁,这个年纪还有肆无忌惮的权利,也有人愿意包容你的无理取闹甚至是无端刁难,既然如此又何必早早学得像个成年人样隐忍。
闻言,傅予城突然有些走神。
他曾经也是人们口那种桀骜张扬的纨绔子弟。
年轻气盛的时候谁都喜欢挑衅和征服,谁都自尊心比天高。更何况他是傅家的少爷,是帝都上流名门里最顶尖的那批人,以他这样的身份,追求谁不是众星捧月手到擒来,无论走到哪都有数不清的人眼巴巴地凑上来求他看眼。
可他现在,却连点放肆的心思都不敢坦露在这个人面前。
为什么不敢说。
因为我太害怕你讨厌我了,沈念。
“你想让我留下来吗?”沈念看着身旁人脸上纠结又无措的表情,忍不住扬起嘴角,本就温润清秀的眉眼被笑意衬,就连六月最烂漫的木槿也失了颜色。
傅予城窘迫地望着他,手指攥紧又放松,心里更是乱成团麻。
他很想开口说句‘没错,我想你留下来’。但如果真的这么说的话,他又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想要就强硬地开口,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也不管别人心里的想法,只想着满足自己。
太自私了。
“好了,不逗你了。”眼瞧着眼前的人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越看越纠结难过,沈念连忙收起逗弄的心思,以免这小孩真的死脑筋,“我考上了帝都医科大学,以后的几年应该都会待在帝都不回去。”
面前的人微微动了动,失焦的眼睛抬起又落下,旋即就是个拥抱。
夏日阳光璨郁,晚霞的余晖温柔地洒在玻璃窗上,地橘红给这栋冰冷的房子增添了丝暖意。
“以后你心里想些什么就直白地告诉我。”
“不用忍着,起码在我面前不用这样。”
——————————————————
“那今天就先住在这里吧。”他打电话让安保处的保安把沈念的行李箱和身份证送到门口,“帝都的旅馆酒店不好找,基本都要提早预订,你现在出去找的话肯定没有空房了,不如住在我这里,反正空房有很多。”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忐忑得要命,毕竟帝都号称北方最繁华的城市,服务业最是发达,就是国庆人流量最高峰的时候酒店也不见得会全部住满,说没有空房根本就是骗人的瞎话。
“好啊。”沈念眉眼弯弯,转身拎着行李去了他说的客房。
进房间,手里的行李还没放下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喂,您好,我是三天前在贵酒店订房的沈念。”
“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些急事,可能没有办法入住,所以我预定的房间麻烦您给我退了吧。”
……
晚餐管家照例送来了厨师精心制作的饭菜,他却眼巴巴地缠着沈念给他做了碗阳春面。
沈念拗不过他,只能照他的意思给他下了碗阳春面,站在厨房的锅前用筷子搅散锅里的面条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到那人对他撒娇时的模样。
十七岁的少年,明明无论体格还是身高都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模样。可当他撒娇的时候他却偏偏觉得他可爱得很,如果那双眼睛没有被火烧伤,专注看人的时候目光应当像星星样泛着细碎的光,眼角眉梢都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他在锅里煮熟了面条,冷油里加了些酱油稍稍加热淋在切好的葱花上,两样放在起拌匀就是南方面店里常见的阳春面。他不清楚这样的大热天为什么那人会想吃这么热的汤面,毕竟阳春面比不上小肠面或是鳝丝面,清汤寡水也不见得有多好吃,可那人却吃得心满意足,脸上的表情像是久违地吃了顿美味珍馐。
有那么好吃吗?沈念笑得无奈。
像他这样的家世,想要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就是再名贵的食材都唾手可得,怎么就偏偏喜欢他做的这碗阳春面。
吃完晚饭后他洗了碗碟又清理干净厨房,傅予城原本想让他歇着,毕竟雇佣的家政阿姨每天都会上门来打扫卫生,碗碟留到明天早上让阿姨清理就好了。他路颠簸从南方赶到帝都,十多个小时的行程肯定辛苦,倒不如早点去客房里休息。
可那人却偏要说自己不累,洗完碗碟还顺带收拾了厨房。之后还陪他说话聊天,直到他上床准备睡觉才替他关上灯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