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眨了眨泪眼,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一命换一命?”
“王妃没有告诉你么?”绿澜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坐下,认真地道,“楚大夫带你求的蛊医,拿什么嫁衣蛊救你,代价是一命换一命。”绿澜回想她亲眼看见的那些画面,现在都还有些发怵,“被虫子钻入血肉之中,那该多疼啊,我去给楚大夫擦拭血污的时候,她死死咬着手帕,满口都是血水……”
燕缨眉心一蹙,心房蓦地一揪,她那时一定很疼。
若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天下有哪个人愿意受这样的痛楚?
“蛊医说她活不成了……”绿澜隐有泪光,“我当时想,那么好的一个楚大夫,怎能就这样死了?后来……”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缓了好几口气,“王妃来了,她将你带走了,没有管楚大夫的死活……”
燕缨悄然握拳,指甲陷入了掌心,隐有血色从指甲边沿沁了出来。
母妃竟如此忘恩负义,将拂儿一人留在那儿等待死亡,她好狠的心啊。
很快地,燕缨转念又想,她虽昏迷不醒,可醒来将拂儿忘得一干二净,她也是忘恩负义,不是么?
所以拂儿不要她了,拂儿拿命换了她的命,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去留下拂儿?又怎么配喜欢拂儿?
她想,那时候的拂儿心里一定很绝望。
她说了会保护拂儿,到头来,她拿了拂儿的命,转头便将她忘记得干干净净。
活该……
她怎还有面目站在拂儿面前?厚颜无耻地抱着她,哀求她留下?
她说拂儿是骗子,其实她才是骗子。
想到伤心处,燕缨噙着眼泪,哑声问道:“后来是谁救的拂儿?”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这个人,重重地感谢他。
“他们都叫她阿荷,我认识她的,行宫中的人都叫她荷香。”绿澜如实回答。
燕缨更觉愧然。
竟是那个每次出现都叫嚣着要带拂儿走的姑娘,她才是真正的疼惜拂儿。
“她用命换了楚大夫的命……已经不在人世了。”
“……”燕缨震惊地看着绿澜,她连感谢的机会都没有了!
绿澜张了张口,最后忍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换做了另外一句,“楚大夫身子还没养好,就带着我跟木阿大哥渡海来了朝安城。”微微一顿,绿澜正色道,“在明净寺,她远远地看见了你,她很高兴,一直问我,她的脸色是不是很不好?”
燕缨静静地听着,愧疚感却越来越浓烈。
“今日的提亲,我本来以为她是来求娶郡主你的。”绿澜也想不明白,但是楚拂交代她的话,她每一句都记着,“她有些话,要我转告你。她说,她答应之事,没有食言,郡主你这条命是她拿命换回来的,你若是有心报恩,便好好地活着……”她看见燕缨拧紧了眉心,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哪天楚大夫心情不错了,也许会来看看你。”
“她……真的这么说?”燕缨黯淡无光的眸子忽地出现了一线光亮,拂儿还肯见她!
绿澜重重点头,“嗯!”
还肯见她,就是……还有机会让她补救。
突然,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绿澜坐在燕缨边上,气氛让她有些忐忑。
燕缨不说话,似是在沉思什么?
绿澜不敢打扰,便只能静静地陪着。
燕缨记得,明净寺与她重逢之时,她拥她入怀,楚拂没有嫌弃她,甚至还咬了她的耳垂。
楚拂若是恨她,不会如此。
燕缨还记得,她想不起拂儿时,拂儿难过地哭了,她没有责怪她,反而温柔地轻抚她阵阵刺痛的后脑。
楚拂若是厌恶她,不会如此。
甚至,今日在王府门口,她亲口对她说了,“我没有食言。”
拂儿若是真的不要她了,淮信侯又待她那么好,又何必不远千里地来看她呢?
“你就当我骗你好了。”
当楚拂的这句话在脑海中重现,燕缨身子一颤,她不禁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惊呼道:“我真傻!”
拂儿的话都说那么明白了,她为何就不懂呢?
绿澜赶紧牵住她的手,生怕她又敲自己一下。
“郡主,你别胡来!”
“我要去找拂儿!我要当面与她说个清楚!”燕缨激动地站了起来,她记得楚拂最后说了她会去临淮找许曜之,那她就追去临淮。
先算了许曜之的账,再让拂儿算她的账。
绿澜再次瞪大眼睛,她快速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都那么晚了,城门都关了,今晚肯定是走不了的。”
“明日走!”燕缨笃定地开口,“母妃跟父王那边,我也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绿澜劝道:“王妃今日心情已经很不好了,郡主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撞刀口了。”
“我若不说,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燕缨心中又暖又愧,拂儿为她想得这般周到,她怎能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不告而别?
到时候父王与母妃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拂儿身上。
拂儿已经为她承受了太多,她不能让拂儿再承受这些不该有的责难了。
绿澜无奈地看着她,郡主倔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当日坚持要来大陵看郡主的楚拂。
喜欢,那就坚定地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