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江纾摇摇头,想着金铁头块头能长这么大个不容易,就是人有点傻,还没点戒心,随便一问,自家底全给掏空了。
因为有金铁头在,今天江纾哪也没去,就在屋子附近走动,古莘放宽了对他的管制,允许他活动的范围扩大到整个院子。
从金铁头的嘴里得知,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村长家,古莘于一年前就住进了这里。
院子不大,一两颗老树歪歪斜斜站立在屋子旁,屋子大小不一,全是白石红砖墙体,顶部盖瓦,看起来有些年份,最小的一间放杂物,最大的是村长的居住地,中间最不起眼的是留给古莘住的。
金铁头说那原本是他的屋子,自从古莘来了之后他就被赶出来了,只能搬去跟他爹一起住。
他爹也不让他喊这人叫叔,说不能辈分比他小,金铁头就想着他管村长叫爹,那辈分不能比爹小就是爷,又想着直接喊爷他自己心里又不爽,就管古莘喊二爷,一开始认个长得比自个儿还嫩的长辈他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但过段时间后,他就安分了。
不仅安分,还越叫越顺口,就差改口认祖宗了。
不因为别的,就古莘治村民的雷霆手段,他每看一次心就咯噔一下。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给这位大爷善后了,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到后来从善如流,甚至习以为常,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江紓听着好奇,就问他:“古莘让你做什么了?”
金铁头面无表情,用一种近乎麻木的眼神看着他:“处理尸体,大部分的尸体二爷会叫我埋掉或者直接丢海里,一小部分的就捯饬好放回原地给那些人开开眼。”
江纾眼皮一跳:“他杀了多少人?”
金铁头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没细数过。”
江纾想起上次赵六尸体被村民发现的事,如果照金铁头这样说的话,以他们娴熟的手法按道理讲不可能会出事。
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古莘故意要引起恐慌,一种是没有办法。
可现场没有经过精修处理,难免会漏洞百出,若是暴露出点什么,就会被村民盯上,古莘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煽动人心。
江纾感觉是第二种。
“上次赵六的事……是因为我?”
果然,金铁头没有否认,轻轻点了下头:“嗯,是暴露了。”
暴露了。
没有经过精心雕琢的尸体曝光在村民面前,一开始大家会害怕、恐惧,人心惶惶,可时间一长,等众人冷静下来后,他们就会发现不对。
他们可能会为了活命、为了揪出幕后凶手而挖出尸体,仔细研究上面伤口,只要有点脑子的,都会发现这一切皆是人为,而非鬼怪作祟。
能够搬起重物,最起码得是名男性,岛上健硕男性众多,却无一个是对手,在体格上有一定筛选,最关键的,是致命的竹箭。
弓箭在这座岛上是稀缺物品,不是谁都能用得起,岛上匠人有限,能够打造武器的只有一个家族的人,龚氏。
陂魚村存留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历史,这些年来刀箭之类的打猎工具皆出自龚氏匠人之手,可以说没有龚氏,陂魚村不一定能生存下来。
村民们也曾经怀疑过是龚氏的人,但碍于此,便不敢造次,而且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明是龚氏的人干的,他们便不敢直接将苗头指向匠人。
除去匠人,稍一思考,符合筛选的人就只剩那么几个,答案呼之欲出。
而当这层遮羞布被揭开,古莘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呢?
江纾抬头望天,日头西斜,余晖将天空切成一半红一半蓝。
他倚坐在矮树旁,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手边柴火堆早已熄灭了火,壶里的水凉了热,热了又凉。
一天过去了,古莘却还没有回来。
金铁头拿了张钓鱼椅坐在江纾对面,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在树上折断的枝干:“…小二爷,要不我再去生个火?”
江纾闭目想了会,从喉咙里吐出三个字:“不用了。”
静默半刻,他睁开眼睛,站起身,利落道:“去找他吧。”
见江纾站起身,金铁头也连忙起身,抿着唇难为情道:“不行啊,二爷吩咐过……”
江纾冷冷瞟了金铁头一眼,硬生生让他把未说完的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可傻大个不愧是傻大个,既然口不能言,他就用身体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看着一脸决然站在院门前拦他脚步的金铁头,江纾只觉脑门青筋突突直跳。
强忍下揍人的冲动,江纾心平气和地跟金铁头谈条件:“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但这次谈判没能成功,金铁头仍旧不肯退让:“小二爷你是知道的,我轻易不能走出去。”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的火光在空气中碰撞,良久,江纾目光沉沉道:“你拦不住我的。”
他的语气坚定,似乎笃定了金铁头不是他的对手一般。
若是两人体格调换,江纾说这话的可信度会更高一点,但目前情况,显然是江纾处于弱势的一方。
金铁头没把江纾这话当回事,自然是没在怕的,他更担心的是一个不小心下手太重磕碰了小二爷,要是让二爷发现了,可能会活活剥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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