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安静了,谢清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笥,玉子相击泠然作响,他声色更胜玉磬三分:正妃宋氏,侧妃许氏、安氏,安阳王府可还有妃位
自是没有的。
谢景行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好容易缓过来,胸前起伏不止:岂有此理!
谢清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无父无母,无亲无族,谢云崖一介孤女,凭甚做亲王之妻
是啊,没了谢家十四娘子身份的谢云崖,又哪里够格给一位亲王做妃子
谢景行死死握住桌沿,手上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最后终于松手,任手颓然落下:叔父说的是。
当着谢景行,谢清一幅不近人情半点不念旧情的样子,然而谢景行这面走,他那面就更衣出了府。
衡阳郡主坐在茶馆包间内,身后两位女婢侍立,锦衣华耀,珠钗雍容。
衡阳郡主便是那位安阳王正妃握着茶杯缓缓在手中转动,眉心微锁。美人便是美人,即使此时面带愁态,也美得惊艳。只是此时她心里的思量就未有那般美丽了。
谢云崖前不久入府,谢家那位转头就约见了她,显见是要为传说中最受他宠爱的侄女撑腰。天可怜见,她对安阳王真半点心思没有!谢云崖喜欢,尽让给她便是,她也省了一番心力应付可这话却是万万不能同那位说的
谢云崖也是好运,作为受尽荣宠的世家女,爱上安阳王后竟能平平安安带着那一身本事离开谢家进了安阳王府。而她那被背叛、甚至可以说是被她当着盛京诸世家的面狠狠删了一巴掌的伯父,竟还念着她,为谢云崖来特意敲打她们。
正思索间,隔间的门被推开,衡阳郡主下意识抬眼望去,看到来人的下一瞬,脑海一片空白。
衡阳郡主是位少见的美人,安阳王府中各种美人更是多不胜数,可眼前人之美不在皮相。见着他的第一眼,衡阳郡主的眼里根本没映出他样貌只看见他风华慑人,威严泱泱,如松柏挺立,又似雪顶高华。
美人在骨不在皮,而眼前之人,他气度之盛,足以掩过皮骨。她坐在简陋的茶馆内,却只觉周遭耀耀堂皇,更胜宫廷。
这便是,蓬荜生辉罢
好半晌,衡阳郡主才听见耳边朦胧响起:衡阳郡主。声色冷然,带着天山之巅经年不化的寒冽味道。
她恍恍然回神,低声道:谢公这一刻,衡阳郡主终于能明白,为何此人即使如今已早过不惑,仍能毫无悬念高踞盛京第一美人之位。
衡阳郡主尚怔怔然间,就听谢清冷冷淡淡道:安阳王非是良配。
衡阳郡主赞同点头:对啊对啊不是良不是你跟我说这个作甚
下一瞬,就见谢清移眸看她,眸如点漆深不可测,半点不似玩笑:郡主是自己离开,还是清送郡主上路自己离开自然就是离开安阳王府,而上路是指什么,不必多说。
衡阳:万万没想到,谢七郎君您是这么爽快一个人。
她未说话,就见谢清不急不缓补上几个字:许侧妃自同郡主一起。
衡阳唰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看谢清,如此美人在前,纵然刚刚才被威胁了,也实在很难对他产生什么不满。酝酿一会儿情绪没有效果,衡阳干脆地实话实说:那个谢公啊,我走倒是好走,只是许侧妃却是无法和我父解释。她这面带着许姑娘回家,那面两人就能一起被她爹打断腿吊起来。
谢清微微一笑,眼尾舒缓带出月色皎皎:郡主府不日将建成,郡主入住郡主府,一切事宜尽可自行掌理。
翻译一下,这话的意思就是。
为你向皇帝要一个郡主府,你在里面爱怎么造怎么造。
衡阳望着谢清眼角笑意,一时又失了神,待回过神来,只直直一句:那便多谢谢公了。有这么一位伯父,谢家那姑娘是要瞎到什么地步,才能看上安阳王!
郡主客气。
衡阳正要走,就听谢清语声从容:安侧妃处,还望郡主代为转达。
衡阳:什么
兼有刘、魏、韩、尤诸位姑娘。
啊。好好好行行行!你美你说什么都可以!
安阳王又开始流年不利起来。
流年不利什么呢也没什么。
他的桃花,散、光、了!
他的正妃和许侧妃有志一同对他说,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爱的感觉,两人挽手一并自请下堂。另一位侧妃则哭着对他说,实在忍不了他身边莺莺燕燕,是她小肚鸡肠,求他休了她,也好为彼此在心间保留一个美好形象。
这位哭得安阳王肝肠寸断的侧妃,拿了休书回到娘家,和爹娘一番执手相看泪眼的寒暄,进了自己卧房,就推倒了身边新来的侍卫,素手撩过髻发,金钗掉落,乌发逶迤满床,咯咯笑得娇娆妩媚蛊惑人心:郡主所言果真不虚,君容姿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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