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都要离婚了,他何苦,他立刻解释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
话及此处,宋卿觉得缓下来的疼痛又隐隐复苏。
“譬如?”沈屿观似是不信这套说辞,但宋卿能想到的,他转念也回过味来,宋卿没必要这么做。
“孩子。”宋卿不打算跟沈屿观绕弯子,正好沈屿观提到了,他顺水推舟又道,“我二十九号想去看看他,先生能陪我一起去吗?”
沈屿观的手指细不可见的顿了下,“好。”
沈家本家临于霜城西郊的虞山脚下,面朝霜湖,依山傍水占地之广,他们从雕花铁镂大门穿过,两侧林深打下阴影,开了约莫三分钟,并排连幢的大宅屋才缓缓进入视线,宅门前一方古制喷泉,阳光透过水流,折射出斑斓的光线,
沈家老爷子年轻时就身居高位,辉煌腾达好不得意,可生下来的儿子一个赛一个没出息,沈老爷子退下来后,沈家逐渐在他们身上没落,所幸长门长孙沈屿观是个天生吃这口饭的人,不仅坐稳了沈老爷子当年的位置,还越有往上爬的趋势。
家族庞大,不论别的,沈屿观表弟妹这一支就足足有十多号人,宋卿每次来光认人就认得他精疲力尽。
老爷子七十二岁的寿辰不算大生日,所以来的只有近亲,可宋卿走进去时,还是乌泱泱一片人。
沈屿观进来就被人拉走了,只剩宋卿抱著礼物盒不安的站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零星跑来几个小辈,不冷不热的打过招呼,转身欢声笑语。
他自觉退到角落,争取能不显眼就不显眼,而后随手拉住了个女佣,询问到了爷爷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轻车熟路的找了过去。
沈家唯有去向老爷子住处的路,是宋卿熟悉的。
穿过厅堂后,是条纵深幽径长廊,双侧种满了樱树,正值樱期,花开得旺盛,幽香淡淡放眼望去,满片粉色花海。
花虽美丽,宋卿却避而不及,他最害怕的就是每年这个时候来沈家,从小身边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过敏经历,但宋卿从来没有,他一度以为自己百毒不侵,结果却是时候未到。
第一次走过这,满目映山红,美不胜收,宋卿窜进樱花林里东拉西扯,不曾想越摸越痒,低头一看竟是起了满身红疹,吓得老爷子以为宋卿出了什么事,心急火燎地找来了医生,结果医生指著宋卿鼻子骂,自己樱花过敏,还往樱花下钻?
他特地吃了抗过敏药,还穿了长袖,但经过时依旧小心翼翼,争取片甲不沾。
长径过后是两幢三层高的复式楼,他往西边的那幢走过去,爷爷腿脚不便,前两年就从三楼搬到了一楼主室,他踱步过去,抬手欲敲门,但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谈话。
是沈屿观和爷爷,只言片语透露出是在谈论公事,宋卿向来对这些不懂,只听到几句秦家不安份,小心秦珣之类的。
秦家宋卿还是知道的,霜城四大门阀,沈宋秦李,宋秦沈家重权,常年明争暗斗风云涌动,而李家重商,从不掺合静伫一方。
沈屿观坐稳后,同宋家退回不冷不热的状态,宋家不可能一心绑在沈屿观身上,秦家频频示好后,宋家又见沈屿观态度不明朗,干脆背地里与其暗渡陈仓。
两家沆瀣一气,利益关系互相交绕纠缠不清,宋家倒台了,秦家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而秦珣此人颇奇,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年少时离家偏要混进社会,一连十几年没回过秦家,若不是名堂越混越响亮,都叫人想不起这位秦家二爷了,此番秦家出事了,倒急吼吼的回来了。
他抱住礼物盒,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掏出手机想著要不要先把祭品买好,但转念一想今天是爷爷生日,看这个委实不吉利,匆匆关了页面。
沈屿观同爷爷出来时,目光落点正好是宋卿所在的地方,他只见宋卿垂著头,抱著长盒子乖巧的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指尖缠绕,不知道在掰扯著什么。
“孙媳妇来了,怎么不进来啊?”老爷子看到宋卿,心情都更好了几分,赶忙招呼著。
宋卿闻声立马站了起来,将礼盒放置茶几上,扶住老爷子,“爷爷慢点。”
“好好好,”老爷子笑得褶子都夹了好几层,忽然瞟到宋卿风衣上沾了片樱花,慌张的给捌掉了,顿时气急败坏,“早跟老大说,把那边樱花林掘了,非不肯,要是再让你过敏了,我非一把火给烧了。”
宋卿那敢因为自己毁了沈家几十年的樱花林,连说自己吃了药不碍事,倒是沈屿观诧异了,“你对樱花过敏?”
宋卿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子一巴掌就拍向沈屿观的后背,老爷子老当益壮,这巴掌下去不容小觑,抽的沈屿观踉跄,“连自己媳妇对啥玩意过敏都不知道?沈屿观你可真是牛大发了。”
宋卿看得直想笑,但触及沈屿观警告的眼神,又憋回去了,连忙转身抱起礼物盒递给老爷子,当和事佬,“给爷爷的生日礼物,爷爷拆开看看?”
老爷子气的还想多抽几巴掌,但又不想驳宋卿的好意,只能铁著脸,朝沈屿观哼哼几声,转头面向宋卿时,却又是满脸和蔼,“好,让我来看看孙媳妇今年准备了啥。”
拆开礼盒,一根通体黑亮的拐杖静静躺在里面,老爷子欣喜的拎出来试走了两下,轻重适中,手柄圆滑称手,高度亦是按著老爷子身高来的,老爷子爱不释手,特别是当知道还是宋卿亲手做的时候,更加珍视了,连连感叹,“孙媳妇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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