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急雨,将池塘中的田田荷叶打碎了不少,娇嫩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听风小筑上,萧渊的脸色极差,就连坐在他面前的顾君辞都感觉到了那股低迷的气势,另一边的萧瑜自然也只是垂首吃着点心,更不敢说话了。
顾君辞看着壶中的水沸腾开来,忙提着水添进茶壶里,为他斟上茶水:
“你也别太着急,如今这长安不是还有前朝旧臣守着嘛。”
“如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没有洛阳做后盾,只怕将来统一中原会有不少波折。”萧渊神色凝重,“这萧衍也过于无用了些。”
顾君辞左右看了看,好在此处只有他们几个人,自然也不会怕这样的话传出去,忙宽慰道:“你也别这么说,他用兵方面的确不如你。”
“出兵洛阳之前,我就已经嘱咐过他了,这是我们兰陵萧氏的首次出兵,只能大胜,不能败,他既是长子,又主动请缨,父亲又向着他,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可你瞧瞧他……”
萧渊难掩怒色,萧瑜也忙道:
“大哥向来少有实战的机会……”
萧渊轻哼:“少有机会,也该听人劝才是,只怕他是为了赌一时之气,觉得听了我的建议会抢了他的军功,故而才错失军机,失了洛阳。”
顾君辞听着外头的风雨声,轻声笑道:“这不明日萧大公子便会回兰陵了,届时国公大人自会问清楚原由。”
萧渊左思右想,也觉得此事他着急无用,得由萧伯绪出面才是最要紧的。
然而令萧渊想不到的是,萧衍回了兰陵后他才知道,萧伯绪配给他的霍司徒与杨君方,原本是做先锋的,结果就因为他们是萧渊的人,又因为几次建议萧衍出兵惹恼了他,这位萧大公子一怒之下,便将他们二人贬为马前卒。
遭了贬不说,甚至萧衍回来后,还将贻误军机的责任全数推到了霍杨两人身上,说他们不服管教,不听指挥,这才导致失去军机,丢了洛阳。
若非是萧渊求情,只怕萧伯绪一怒之下还会要了霍杨二人的性命了。
顾君辞的小院里,霍司徒与杨君方两个人神色不悦,眼中还含着怒意,十分不满:
“我可算见识到了什么颠倒黑白了!”
杨君方也道:“顾兄,你可是不知道这萧大公子在军营里是如何的颐指气使,每日行军不过十里便要一歇,说的是炎炎夏日,如此急行军会让将士中暑。”
“如此也就罢了,好歹是体恤将士,可那位萧大公子可好,兵围洛阳之时,竟然不出兵,只是写信让这洛阳城里的人开城投降。”霍司徒也忍不住了,“这洛阳王氏是傻的吗?他让人投降就投降,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直叫人看了就生气。”
杨君方饮了酒,面颊绯红,接着道:“这到了第一日,不出兵也就罢了,到了晚上我与霍兄前去请命,要带兵夜袭洛阳城,他倒好,说我们擅做主张,贬我们做了马前卒,甚至还在国公大人面前颠倒是非黑白,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顾君辞伸手为他们斟了就,面容平和:“莫说你们了,就连萧二公子得知洛阳丢了,也都气的不行。”
霍司徒冷哼一声:“可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堂堂的萧氏公子,出了事,自然由我们这些人担待着了。”
顾君辞道:“你们也别气,虽然此次丢了洛阳,但好歹也不全没好处,正所谓福祸相依嘛。”
杨君方不解的看着他:“这二公子可说过,得了洛阳,再取长安便是再顺当不过的事了。”
顾君辞含笑:“是啊,的确如此,可这萧衍错失了先机,日后领兵的事他便再也无法插手了,只要兵权掌握在萧二公子手里,这洛阳,迟早都会得到的。”
霍司徒与杨君方面面相觑,只觉得顾君辞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也觉得此次失了洛阳的先机有些划不来。
饮尽了杯中酒,霍司徒才反应过来道:“对了顾兄,明日是你生辰,及冠之日,该得好生庆贺才是,你想如何过,兄弟们都满足你。”
顾君辞端着酒杯,神色微凛,脑海中忽然闪过当初在金陵时,临阳王关切他的模样。
因为是他的及冠之年,临阳王送了他名将兵器,甚至为他取了字。
可如今到了生辰之日,却是物是人非了。
杨君方也问:“取字了么?”
顾君辞点头:“取了,我义父取的,知言。”
霍司徒嘴里喃喃着知言二字,随后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就觉得这字好听,倒也品不出是何意思了。”
顾君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缓缓道:“义父说,君辞之意为君子之言,君子不做虚妄之言,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知言。”
提及临阳王,霍杨二人也都知道戳中了顾君辞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再提,而后岔开话题,商议着明日的及冠生辰宴该如何办,甚至打算出钱去酒楼办上一桌,大肆庆贺。
这一夜,顾君辞辗转难眠,听着屋外的风雨声,瞪着眼睛到了天亮。
纵眼观天下,这一众反王与世家,唯有萧渊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只有萧渊有能力助他完成报仇的计划。
唯有让兰陵萧氏的势力强大起来,他才有机会领兵前往金陵,将陷害临阳王的罪魁祸首斩于马下,用于祭奠临阳王的英灵。
翌日一早天刚亮,顾君辞还在穿着衣裳,便听得这洒扫院子的阿春开了门,听着他的惊呼,顾君辞这才推了窗朝院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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