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祺!你敢!”
“不要动!”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
萧方觉得,三九天里玩冰桶挑战也不过如此了。
仿佛有一盆盆的冰水从头顶上往下浇,一阵阵的鸡皮疙瘩痛快地此起彼伏,宛如在打地鼠。
季云祺这声嘱咐简直是不能再多余。
眼看着泛着寒光的剑尖就在眼前,他身体僵硬得想动也动不了,却能清楚地感觉身后的人在拖着他向后退,脖子上的锋利在割开皮肤。
好疼。
像是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寒气贴着他的脖子擦过去,噗地没入身后,粘稠温湿的液体溅了满后脑勺。
随着剑锋前刺的力道,萧方跟那人一道向后跌去,又很快被人捞住。
季云祺的力气用尽,被这一剑的前冲之势带着向前扑过去,勉强用剑撑住地面,没有将萧方夹在中间倒下。
“臣……救驾来迟。”
他半跪在地,在萧方的背后无声地吐出一口血,将人按在胸前,不让萧方看见自己的狼狈:“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萧方的后襟上湿热一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状况,连着受了两天的惊吓,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崩溃嚎啕。
“我没事,”他忍着颤栗,强撑着直哆嗦的双腿,把季云祺架了起来:“走,我们不能逗留在这里。”
季云祺的头垂在他肩上,低低嗯了一声。
萧方比谁都知道季云祺的伤势,更知道刚刚那眨眼间的爆发简直是雪上加霜,可又完全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边一地的死人。
季云祺用光了所有力气,就只能靠他,他们要走,一直往前走。
他们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远,直到连萧方也两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季云祺撑着剑扶住两人。
两人的体力再不能往前走了,只能就近找了个稍微避风的地方,让季云祺靠着山壁坐下,将就一下。
行李丢得一干二净,今天的CD也已经用掉,萧方把早上揣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吃的面包拿出来递过去,又被推回来。
面包在包装袋里被挤成可怜的一片,他盯着看了片刻,扯开包装袋,把面包片叠了叠,忽然粗暴地捏着季云祺的脸颊,就要往嘴里塞。
他力气不够大,这一下没能把嘴捏开,面包顶在季云祺紧抿的薄唇上,手腕也被人抓住。
“公子吃吧,我不饿……”
“不饿才怪!”他就知道季云祺肯定不能轻易就范。
萧方也不管那么多了,挤在季云祺两腿间,又把面包往前挤了一下:“你看面包上都沾了你的口水了,难不成你还打算让我吃?”
季云祺的嘴唇动了动,发现的确粘住了面包,不得不屈服在他的耍混之下,默默地拿开面包,将另一半掰下,举在他嘴边。
萧方也拿这个犟劲没辙,只能一人一半,对坐着。
这画面压抑又尴尬,比没水干噎面包还难受。
萧方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他想问季云祺为什么不逃走,转头想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挺伤人的,至少跟他预期的不太一样。
他闷声咬了一口面包,才反应过来,他预期的答案是什么?
季云祺舍命救他,自然因为他是皇上,他的性命不光关系着天下,还关系着季家所有人的性命。
那期望的答案呢?他希望季云祺因为什么救他呢?
他心神不定地咽下一口,直到对面传来叫声,才反应过来:“啊?你刚刚说什么?”
季云祺这顿饭也吃得味同嚼蜡,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皇上刚刚……为什么要我走……”
萧方被噎了一下。
他的问题被对方抢着问了,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要他实话实话,说刚刚见到有人要砍季云祺双手的时候,他恨不能跳起来咬死这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季云祺在自己面前血溅五步。
甚至宁愿自己打道回府,不赚这个糟心钱了。
可这个答案羞于启齿,他只能说谎:“季将军是……国之柱石,断断不能出什么差池。”
季云祺知道自己应该谢恩,可这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的,又觉得自己不光什么也没来得及为萧方做,反倒害对方受惊吃苦,想要的未免太贪心,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越来越后悔之前一时嘴快,跟萧方说了自己心有所爱,如今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云祺,我也有个问题。”
他抬头看向萧方:“请讲。”
“刚刚那些人好像知道我的身份,目标又是你,他们难道就不怕诛九族吗?什么人会这么大胆?”
“是……西戎人。”
“西戎……”
萧方用木棍戳着脚下爬动的蚂蚁,心神不定。
他想起来了,云枫之前就跟他提到过,西戎是不安分的饿狼,太平持续不了多久,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大胆放肆,跑到大檀的地盘上撒野。
过来之后,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怎么收拾小皇上丢下的烂摊子上,从来也没把这话当回事,虽然心里猫抓猫挠地想问明白,眼下西戎和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又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太阳已经马不停蹄地向西边落下去,如果天黑之前,季云祺没法调息完毕,至少恢复一些能带他们去树上过夜的力气,天黑之后狼群一来,他们就彻底玩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