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猛地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像上一世一样回答道:“您去吧,我会……我会照顾好少爷。”
已经注定整晚都无法返回大厅的莱恩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几个小时的状态,但他一向直觉敏锐,颇有些不安地起身望了望陆忱的方向,对叶泽叮嘱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发生任何意外状况,你要立刻联系我。”
叶泽点了点头,他将计就计、准备反过来陷害蒙希的时候并没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合理,面对莱恩的目光却有些心虚,所幸管家虫没有过于探究他古怪神色背后的根源,而是十分信任地微微松开领结,从宾客中间穿行着走出了宴会厅。
——就像他所千次、百次在心中预演和盼望的那样,将陆忱留给了自己。
五分钟后,叶泽手腕上的通讯器轻轻震动,是南明按照原计划为他发送了“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提示。
这声音落在他耳中仿佛被放大了几百倍,震得他将手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抿着嘴从长沙发上站起身,不动声色地遥望陆家诸虫。
果然,小雄虫的身影已经不在其中了。
宴会的流程十分无趣,陆忱由陆宅管家虫带着,在前来恭贺他返星的成年虫中略坐了坐。
由于幼崽尚未成年,他不必接受成年虫的敬酒,当然成年虫们也懒得与他这只进化障碍的小虫寒暄,一心只想交际在陆家掌握话语权的虫族。
这些虫此时尚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前倨而后恭”的尴尬境地,他们只顾着奉承蒙希,放任未来的S级雄虫溜溜达达地从眼皮子底下独自跑走了。
陆忱按照侍者的指点穿过大厅,另外进入一间会客室,陆家雄虫们正在此处共享欢乐的夜晚。
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见到原主的雄父陆凌。
他早就从小虫的记忆中知道这具躯壳的相貌更像舅舅陈燃,但没想到竟会如此不像雄父。
单从外貌上看,陆凌与俊美凌厉的陈燃完全不同,他是一只清隽优雅的巅峰期雄虫,生得腰细腿长、银发碧眼,懒洋洋地坐在家虫中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雄子身上,陡然变得锐利。
“你怎么在这儿?”陆凌皱眉道:“我告诉管家在前厅照看你,谁让你过来的?”
他啧了一声,挥退身边正在倒酒的雌虫侍者,目光阴晴不定:“先前不是不肯回家吗?现在想起来我是你雄父了?”
陆忱见对方态度冷淡,也不勉强自己伪装成一只乖崽,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我要参加今年央研院的入学考核,希望您能在申请书上签字。”
陆凌挑了下眉:“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央研院只收二次进化后的学生。”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离家十年的雄子:“而据我所知,你离进化还远得很。”
他毫不顾忌幼崽听了这番话是否会难过伤心,转头对坐在身侧的弟弟笑道:“陆决,你那时在陆怀的申请书上签字了吗?”
陆决是个沉默寡言的雄虫,闻言笑了下,并未回答,倒是一旁的陆怀涨红了脸,辩解道:“二伯,我是在完成进化之后才找到雄父的,如果连最基本的入学条件都不具备,报名也只是自取其辱。”
说着,他十分恶意地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堂兄。
陆忱没有理会他的奚落,对于他而言除了陆凌之外,其他虫的意见都无法决定自己能否参加考核,所以也无需在意:“既然这样,我就等到完成进化后再来找您。”
小雄虫神色淡淡的,没有如陆凌预想中那般苦苦哀求、甚至懊恼不堪,这幅过于眼熟的神情反而加倍引起了陆凌的兴趣,他蓦地想起了已逝的陈言,那只军雌也常常神色平淡地站在自己眼前,明明处在弱势地位,却完全不肯示弱。
无论是作幼崽还是作雌君,谁会喜欢这样的冷淡、没趣味的虫呢?
陆凌想到这里,开口叫住了已经转身离开的雄子:“等一下。”
陆忱微微侧头,看见陆凌从长沙发上直起身来,十分优雅地将酒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含笑道:“你难得回来一次,今天就在家里住下吧。”
陆忱心里的报警雷达一秒激活,他本能地拒绝道:“不了,外祖还在等我。”
陆凌最看不惯他们父子拒绝别虫时的神态,当即冷笑一声:“我是你雄父,我会害你吗?”
他看向幼崽的目光里满是冷意:“你返星时在枢纽站公然拒绝跟蒙希回家,这几天星网上因为这点破事儿吵得厉害,”
雄虫顿了顿,冷锐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难得显露出淡淡的无奈:“宴会开到深夜,你不肯在家留宿,被外虫们知道了又要说我们父子失和。”
这个理由很符合原主记忆里雄父的虫设:陆凌一向爱重颜面声誉,胜于看重雌君和雄子,且他始终偏爱相貌与自己相似的雄崽,因为原主的性格与容貌都“子不肖父”,几乎在向所有虫昭示,他的基因序列远远比不过陈言,这也成了幼崽长期不受重视的原因之一。
陆凌见雄子不为所动,再度开口说道:“如果今晚住在家里,明天我就会把签好的申请书交给你一起带走。”
这句话说中了陆忱眼下最迫切的需要,他重新抬起头,审视了一番面前的便宜爹。
陆凌那双碧绿的眼眸与他对视,血脉相连、但疏远得如同仇家的一对父子在心中相□□估着对方是否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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