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小雄虫心中再度浮现出原主的机甲梦,早已消散的小灵魂只在宇宙间留下了这一点点的微弱的愿望,他舍不得将它吹散。
孤零零站在家虫视线中的幼崽点了个头,他虽然有求于高高在上的雄父,神态却既不讨好也不惶恐,而是十分从容地应允道:“我会通知莱恩今晚的安排,麻烦您尽快备好报考需要签署的一系列文书。”
说着顿了下:“外祖会亲自来接我。”
这句话落在场诸虫的耳中,几乎等同于“我背后有虫保护,劝你别动歪心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决忽然望着侄子的背影开口了:“陆忱这十年好像成熟了很多。”
陆凌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白皙的手指在沙发上敲了敲,冷锐的目光中泄露出一丝审视。
他沉吟了一会儿,示意跪在脚边的雌侍继续倒酒,转头对坐在旁侧安静如鸡的陆怀吩咐道:“你去问问雌君,他给陆忱准备了哪个房间?”
家中诸虫都知道陆怀很听蒙希的话,远甚于亲近陆决的雌君,他乖巧地领命而去,一颗心怦怦直跳,汗湿的掌心攥得死紧,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充满期待。
第17章 二次进化
陆忱被陆怀一路引到房门口,今晚他所住的正是十年前原主的旧居,这个房间后来被改作蒙希所生的雄子的玩具房。
陆怀一路上难得沉默,简洁地传达了陆凌的话后就不再开口,始终非常安分地与他并肩前行,但陆忱敏锐地感到对方似乎压抑着一种古怪的兴奋,连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很不自然。
他暗自警惕了几分。
原主的旧居位于整个主宅的南侧,曾经是距离家主卧室最近的区域之一,设计师将上下两层贯通为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方便陆凌的第一只雄子在此玩耍和休息。
转过一个栽满花的小天井,陆怀带着幼崽踏上一条挂着画像的走廊:“就是前面这间,我带你进去。”
陆忱的身份信息早就从主宅的大小房间内被彻底清除,拥有权限的陆怀垂眸看向门旁的识别器,用自己的虹膜信息刷开门禁,先他一步迈进房内。
房间里没有开启灯光,隐约能看见院内悬浮灯散发的微弱光线从闭合的窗纱中穿透出来,形成朦胧、晦暗的质感。
陆怀看了站在门外的堂兄一眼,抱怨般地喃喃道:“雌君让我将你安顿好再走”,说着他自顾向内走了几步,伸出手去摸索墙边的照明开关。
陆忱心里越发警惕,这扇门内的黑暗使他十分不安,他试图调动不视而明的精神力触角,但始终不太受控的精神天赋此刻并不在线,他正在凝聚心神,忽然听见门内的陆怀大喊一声:“叶泽!”
如果对方叫的是自己的名字,陆忱的本能还会使他多一分必要的警惕,但或许难得聪明的陆怀在返星途中观察到了这只军雌与堂兄间存在的特殊气氛,他福至心灵地叫出了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叶泽的名字。
陆忱条件反射地抬眼望去,却被陆怀手中骤然亮起的照明设备结结实实地晃了一下。
那束光线极度刺目,幼崽猝不及防,几乎被晃瞎狗眼。
这是军部追踪雄虫犯罪者时专用的射线,能实现效果短暂的制盲,陆忱暗自懊恼自己不够警惕,他捕捉到耳边的风声,立刻敏锐地俯低身子,躲开陆怀上前用力拉拽他的虫爪。
睁眼瞎状态的陆忱无法视物,他听见对方低低咒骂了一声,一阵似有若无的芳香瞬间弥散开来。
那气味难以形容,浓郁得直逼心神,却并不是会引起恶感的类型,只是存在感非常强烈地萦绕在他身侧,像一只柔软的手掩住了他的口鼻。
陆忱被这古怪香气扑了满身,他的脸瞬间泛红,额上挂了几滴热汗,连圆润的眼尾都变得湿润起来。
房门在身后被关闭、上锁,他挣扎着踉跄了几步躲开陆怀的手,咬紧牙关不肯呜咽出声。
陆忱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如此难以描述的感受,他像一个被封存在滚热糖浆里的锡纸小人,感到自己万分软弱、而世界万分粘稠,只能跪倒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无力的喘息,连挪动四肢都变得无比艰难。
全身骨骼似乎都在疼痛中剧烈移位,雄虫颤抖着指尖去摸藏在怀里的腺体辅助剂,却在半途中失手摔了针管,只能茫然地伏在地毯上摸索它的踪影。
他的眼睛仍然无法视物,头脑也混沌一片,所以没法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体貌特征已经在这痛苦中悄悄发生改变。
这间房曾是一次进化前的小雄虫用于学走路的场地,被陈言覆盖了一层昂贵而珍稀的星兽皮毛,此刻的陆忱陷没在这片丝滑柔软的金色海洋里,他的侧脸已经不再呈现出幼崽时期的圆润,而是拥有了成年雄虫流畅、华美的轮廓。
——连同他的手指、肩背、腰线,还有那双白皙而洁净的裸足,都与短手短脚的五头身幼崽大不相同了。
这只正在完成二次进化的雄虫展开了半透明的金色翅翼,像缓慢下坠的星辰一般,在昏暗房间里发出熠熠的光。
陆怀将制盲器踢到一边,他摘下脸上的防辐射眼罩,按亮了通讯器的照明按钮,被堂兄成年后的容貌震惊到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立刻心有不甘地移开眼睛,低声喃喃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要和劣等雌虫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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