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逼你,也没必要逼你。”
这大乾江山,多的是想要和有能力要的人。固然元帝不曾偏袒任何一个子嗣,却也从未说过一定要将这皇位交给元霄。高位者能人居之,一切全看本事,就算有人下一刻便篡了他的位——胜者为亡败者为寇,元帝也绝无二话。
他只最后说了一句:“你自己想想清楚后告诉朕。”
话音犹在耳,太子还没给出一个答案,温国公先进宫来要人了。
元帝算了算日子,温仪醒了也有好几日,饮食作息一切正常,倒并没有要死要活做出一些他看不入眼的作派。如今坦坦荡荡进了宫,还带一车东西,是做什么,嫁妆?纵使这件事仍是他心里一根刺,但既然发生了,总免不了要往上头去想。元帝挑挑眉,瞥了眼竖着耳朵恨不得一跃而起的元霄,心想,要是把温府嫁过来,也挺赚的。
但是温国公进宫后,并没有来见皇帝。元帝在书房等了很久,不见温仪,却只见他的消息如流水一般送了进来——
温仪先是去见了太后,说了一通漂亮话,把老人家哄得眉开眼笑,顺便送了一箱小玩意儿,听说都是西边胡地得来的,并不是说值钱,哄哄女人家也够了。
然后去见了皇后,端妃——元帝的老婆,他拜访了个遍。因着要避嫌,并未久坐,只略停留了一下,每个宫中都送了大大小小的礼,什么南海珠,珊瑚台,蝴蝶钗——人手一件。
温仪甚至去了坤定宫,一面乾坤镜——从古尔真那里得来的,送给老神官后,哄得对方喜笑颜开。虽他二人素日多有怨怼,可伸手不打笑脸人,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是说的通的。老神官一高兴,古尔真趁机道:“我抒摇多的是这种宝贝,神官若得空,不如随我们回国游玩几日,我国国师久仰轩辕氏大名,盼着二位过去呢。”
轩辕仇:“好说好说。怎么陛下还没同意吗?”
不要紧,他去说。
花淮安在外头转了一圈,耳濡目染皆是温国公惯会做人,将这宫中大大小小能打点的都打点了一遍,顿时心中啧啧称奇,他一边佩服着温仪,一边回去秉报。“陛——”刚一进御书房,就吓了一跳,眯着眼睛看了看——这画面不像静止的啊。
春风和煦,温暖的阳光中,书房内一老一少沉默地坐着。须臾,元帝冷笑了一声:“他几个意思,和朕宣战来了?”而后抬头道,“何事大呼小叫。”
花淮安心中暗暗叫苦,还没开口说呢,就被一只手给轻轻按至一边。
阔别十来日,拐完大乾太子成婚的温国公衣冠得体的走了进来,风度翩翩道:“臣温仪,参见陛下。”顿了顿又说,“见过太子。”虽然太子明明在里面,他根本未见。
李德煊按着要冲出去见温仪的元霄,轻声劝道:“殿下,你这一去,温国公的心血可就全毁了。你受的这些苦,磕的头,也全都作不得数。”大丈夫,该得一时之忍,方能大获全胜。他道,“之前陛下同殿下说的话,殿下全忘了?”
元霄当然没忘,元帝要他想清楚那些,他早就有答案了。其实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只是他心中作的决定,又何必嚷得人尽皆知呢,横竖得罪过他的人,令他和温仪受过苦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忍气吞声。
他要温仪,但只要温仪根本要不住,那就需要一个靠山。没有天下,哪来的美人。
太子眨眨眼睛。
李德煊便嘘了一声。
温仪说了见过陛下,见过太子,可这御书房中,只有皇帝一个人,哪有什么太子。就连先前宫中谣传说太子被元帝扣在宫里,也并不曾准确提及究竟人在何处。那些人连面也不曾见过一次,又哪里能知道消息是真是假呢。
温国公如此恭敬,仿佛是见老丈人的上门女婿。可元帝看着这个‘新媳妇’,心情却并不大好。温仪的得体和坦然自若就像一根刺,时不时扎他心口。
元帝皮笑肉不笑,嘲讽道:“怎么,温大人如此神通广大,进出朕的后宫有如无人之境。与太后打好了交道,还晓得要来见朕?朕还当国公眼里,早就没了朕这个皇帝!”
温仪自如道:“陛下言重了,臣新婚——”话至此处便听里头一声动静,他侧耳听了听,方微微勾起笑,随后不顾元帝瞬时沉下的脸,坦然道,“臣新婚,本该请陛下来府中作客,奈何急了一些,礼节不周,这才备些薄礼,还请陛下见谅。”
这个态度,这个语气,这个意思——
和先前太子跪着求他时,一个模样!
元帝阴沉着脸,将要破口大骂的心情按捺下去,随后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然而后半句话尚未出口,温国公接下来那句话成功令皇帝住了嘴。
他道:“臣要给陛下献的薄礼,便是南姜。”
“……”
元帝沉默了一会儿,眯起眼:“你说什么?”
温仪坦荡荡道:“臣说,臣要将南姜,作为薄礼,献给陛下。”
——这可不薄,而是份大礼了。
南姜是姜国的分枝。早前姜国大乱,分出一小股叛军,扎根于北地易守难攻之处,没几年,渐成规模,虽不过是一小部分宗室加一些军队,竟也敢自称是国,国号南姜,就为了恶心姜国。若纯粹恶心姜国便罢,它驻扎的地方,偏巧就在大乾后心,如同一枝利箭,直指大乾薄弱之处。那里兵力不足,官兵混乱,乾堂难以伸及,多年清理不净。若非靠大乾强建根基支撑,而南姜又将注意力放在对付姜国上面,怕早该伸手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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