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兴帝到底是念旧情,宫中的贵妃只是被打入冷宫而已,但是在听说二皇子被承兴帝贬为庶人、砍断一条腿囚居宫中以后,便受不了打击,用一条白绫了结了生命。
承兴帝并未去看她最后一面,却还是以贵妃尊位将她下葬。
京城即将度过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年。
但亦有生机。
朱廷拉拢勾结的臣子数不胜数,加上在外任职的,前后恐怕要牵涉到千余人,这还没算上收过朱府的银子办一两回事的那些人。这个数目摆在朝臣面前,无不令人惊心动魄。
承兴帝没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太动摇朝廷的根基。
这些人一退下,便会有位置空下来,不少朝臣们都觉得会将右相派的人提上来一些,但靳苏听他父亲说,按陛下的意思很可能会提拔一些纯臣,有些不那么着急的位置会空下来,总地来说,右相派中支持过三皇子的人,除非立下大功,否则不太可能再有往前进一步的机会了。
靳苏把已经变更的几个位置列出,附言道:“同批考生赶上吉年,幸甚。”
可不就是吉年,朝中那么多位置空缺,就是等着他们呢,他们一旦榜上有名,仕途必然会比以前顺利得多。
柳岐顺着名单看了一遍,发现春闱的主考官正是李相。
这封信大概并不是一天写成的,写到后面又忽然提到褚锐在朝会上与承兴帝请命,欲至行宫静心苦学一年,承兴帝直接答应,让他过了年再去。
可想而知,臣子们又会猜测纷纭,有心人已经嗅出了一点风云变化的气息:恐怕陛下觉得三皇子不堪大用,要培养其他皇子了,就不知道三皇子是自己也无心了,还是准备以退为进、韬光养晦。
信的最后一页,靳苏还细心地说了说皇后的状况和柳家的情况,甚至替愁生和陈肃捎了几句话。
褚琰合上信,问道:“会想家吗?”
柳岐摇摇头:“这才出来多久,我以前在家,可天天想去别处玩,现在好不容易才如愿呢。”
褚琰惭愧地说:“你在我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却这般冷清寒酸。”
柳岐笑着搓搓手:“可是我当家做主了呀。”
褚琰:“唔……”
柳岐眯起眼睛,带上威胁的小表情:“怎么,你不想听我的?”
褚琰笑道:“想听,当然听你的。”
柳岐便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今天得喝完我做的鸡汤。”
褚琰眨眨眼:“好,我偷偷喝完。”
一旁的陆云城用惊悚的眼神看着他。
褚琰抬起眼皮瞭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陆云城:“……”
柳岐到了新王府,便开始跟从京城带来的厨师学做补汤,陆云城有幸尝过一口,差点被那种又酸又咸又涩的味道逼得吐出来。
褚琰倒是敢喝,但是被王御医当场撞见,严令他养身体期间不许喝那么咸的东西。
柳岐得了准话,便去厨房折腾,许久后才端回来一大碗汤。
他这回事先尝过,有点淡,但没有怪味,肉也炖熟了,应该能喝下去。
果然褚琰把一大碗汤都喝完了,看柳岐期待的目光,表扬了句:“好喝。”
柳岐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我来负责做饭,绝对不会饿死你的!”
褚琰失笑:“我又不是没钱,到那边再请一个厨子不好吗?”
柳岐一脸认真:“可是我想让你尝到家乡口味。”
褚琰低头看了看这碗根本尝不出是哪里口味的鸡汤,没好意思打击柳岐的自信。
这一年的除夕夜,柳侯爷从惠州过来,赶上了一家团圆。
初三一过完,王府上下便悄悄收拾了东西,柳问将他们送至了码头边。
码头边停靠着一艘朴素无奇的商船,船上人来人往,褚琰下马车后,给新晴使了个眼色,后者自觉去招呼其他人,将行李和人安置上船,陆云城则去一旁,清点了伪装成劳力的亲兵们。
柳侯爷望着柳岐,叹道:“你长大了,长大的孩子,果然都是要自己出去闯一闯的……其实有殿下护着你,爹不担心,想来想去只有嘱咐一句,照顾……不,辅佐好安王殿下。”
柳岐心中微微一震。
父亲这样说话的时候,没把他当成安王的王妃,而是当作安王的臣子,当作一个可以自己顶天立地的男子。
柳问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在附近打扰,又看向褚琰:“殿下,臣斗胆一问,您在朝中势力几何——叫臣心里有个数。”
褚琰顿了顿,慎重地道:“我最大的倚仗其实是父皇,若我没猜错,这次父皇应该对褚锐失望了,而我露才至如此程度,父皇应当会开始考虑我。”
柳问点了点头。
褚琰又道:“父皇派陆云城做我亲兵,等同于是将陆家与我绑在了一起,靳家意向不明,我和褚锐都是沛国公的亲外甥,在我看来,除非父皇立储的圣旨下来,否则他不想偏颇任何一个,以免结怨。”
柳问摸着下巴:“陆家有文有武,文的那一部分先前被郡王妃陆氏的事情牵连,落败了些,不过现在陛下急用人,或许会重新重视陆家……可我与骠骑将军都是武将,文官那头还是单薄了些啊,在朝堂上,到底是文官行事方便。”
褚琰摸摸鼻子:“那个……”他凑到柳问耳边,说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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