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季垚说,他撑着桌面,手指捏住咖啡杯的边缘,晃着里头棕色的液体。符衷注意到咖啡里面的冰块已经化完了。
符衷被人揪住了尾巴,他有点心虚,把手从键盘上收回来,桌下的脚也往后面缩了缩。符衷笑了一下,顶着手指说:“这儿坐着舒服点,我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
季垚咬着吸管,项链下方的那个坠子仍旧在晃动,符衷记的最清楚的就是那个像铃铛一样的坠子,还有季垚的长眉和眼睛。季垚往符衷的电脑上瞟了一眼,抬起两边的嘴角,问:“你是学建筑的吗?”
“嗯。我在做滨江公园的绿地设计项目,还有很多图没有画,下个月就要上交了。”符衷说,他把电脑转过去一点,让季垚看得清楚些。
“噢,原来你是学建筑的,认识了这么久,我现在才知道。”季垚把杯子放下,注意力放在了符衷画的图上,“我是人文学院的......你应该知道吧?”
符衷点头。季垚又笑起来,符衷注意到季垚笑的时候眼尾容易堆起皱纹,但不是衰老才有的皱纹——季垚不过比他大三岁而已。这些皱纹让季垚的眼睛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像湖水,而鲤鱼游了进去。符衷要被他迷住了,他每天都能发现季垚的新特点,就像每天都收到礼物。
“刚才有人来找我,”季垚抬起手指了指后面,意思是刚才那个西装男人来找他,“签时间局的文件。六月份我就毕业了,然后就去时间局里。”
季垚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怕说太多了符衷会烦。他停下来喝了一口渐渐变温的咖啡,味道没之前那么好了。符衷的咖啡几乎还是满的,杯身渗出了水珠。
符衷听他闲聊的语气,他心里很高兴,季垚能主动告诉他关于毕业之后的事情,这是第一次。符衷稍微放松了点,他缩回去的腿又重新放在了原位上。
“你没有继续读下去吗?”符衷问,他心里想着季垚六月份就要毕业了。
季垚好像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说:“我考了研,要继续读书的。时间局那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以后我就要时间局和学校两边跑了。”
“噢,所以还是会在学校里一直读到硕士毕业的对吧?”
“当然,不过比别人累多了,我能想到我以后要怎么忙碌了。”
“但是你还是坚持考了研?”
季垚看着他,眉尾压着漂亮的弧度,让符衷想起了黄鹂。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像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符衷希望时间最好不要走。
“想往上走只能多读书对不对?至少我能变得聪明点。”
他们笑起来,符衷说:“你今年刚加入时间局吗?”
季垚摇摇头,他没继续喝咖啡,眯起眼睛看了看杜鹃,说:“大二的时候我就进局了,也就是两年前。然后就一直两头兼顾,有时候我不在学校,那我就是在去时间局的路上。”
他说完踩了踩鞋跟,意犹未尽地捻着项链坠子,看到电脑上的图。季垚端详了那幅图好一会儿,才伸手点在其中某一处,说:“我觉得这里好空。”
符衷看到他指的是一片大面积的梯形绿地。符衷将视图转了一个方向,问他:“你觉得要在这里添加些什么呢?”
季垚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微风吹起他的头发,季垚再把头发弄到后面去。他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阵,咬了下嘴唇,说:“一幢什么房子......或者酒店,也可能是其他的公共场所,博物馆啊或者其他的什么,这么说可能不太对。我不太懂你们的,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你知道吗?”
“我懂你的意思。”符衷回答,他的这个回答让季垚眼里的神采变得像珍珠一样明亮起来了。
“你的咖啡变温了吧?你可以喝我的。”符衷把杯子挪过去,他已经注意到季垚几番想喝咖啡,但一拿起杯子就放弃了。
季垚看了他一眼,大概他没想到符衷会这么说:“你不喝吗?杯子里一点都没少。”
“今天第一次买,喝不习惯,太苦了。”
“你没让他加糖对吧?”
“嗯,没加糖。要加糖吗?”符衷问,他找到人行道旁边的糖果店。
“不用,我从不在咖啡里加糖。我喜欢那种苦味,尤其是加冰的。”
季垚没拒绝他,他把自己的吸管抽出来,插进符衷的杯子里,晃了一下冰块。符衷看着他把自己买的冰咖啡喝掉,他心里有种隐秘的喜悦,这种喜悦紧接着又升华为浪漫之情,在符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间翻腾。季垚在这几分钟里创造了一种全新的东西,他的这种创造一点一点改变了符衷的心思。
“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今天比较闲。你有什么事吗?”季垚拿着杯子问他。
符衷看了眼手机,说:“我该去草莓园里看看了,那里有块地是我的。最近刚好收草莓,你要去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季垚看着符衷的眼睛,思索了一阵后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路上季垚喝完了咖啡,再去买了两块糖。他自己剥了一颗含在嘴里,把另外一颗放在符衷的手心里,然后继续平静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符衷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不能给季垚一个准确的定义。符衷连自己的心思都没看清。在去草莓园的路上他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季垚越是对他若即若离,他就越觉得自己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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