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逐把他带出别墅的门厅,符衷听到屋子里有潺潺的水流声。小七出现在门前的台阶下方,符衷抬手想招他过来,一向听话的小七这回没有直接跑到符衷跟前去。符衷看它一直在台阶前踟蹰不前,想跑上来但是又不敢,仿佛在畏惧房子里的什么东西,过了会儿它就追着一只鸫鸟跑开了。
符衷有点奇怪,白逐微微地笑了笑,指了指头顶。符衷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起了家主卧室里的那幅壁画,还有画上的黑龙。小七怕的是那条龙。
“我们今天团结起来了。”白逐在符衷临走前说,“你已经在我这里确认了很多你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履行诺言。”
“我会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把季垚带回来。我觉得我能跑赢时间,我能抢在时间把他带走之前拉住他的手,那样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等你把季垚带到我面前——当然,前提是那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也会兑现我答应过你的事的。如果那时候我已经死去了,会有人把东西交给你的。”
“把卡尔伯系统交给我吗?”
“是的。”白逐说。
符衷笑起来:“那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卡尔伯系统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也不引人好奇了。”
“保有一点神秘感也挺不错,这样才能引得无数人竭力追赶。那些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必揪着不放,现在要做的是把‘回溯计划’结束掉。”
符衷点点头:“我们得向前看。”
“心无旁骛。”
他们最后握了一次手,符衷提着自己的手提箱走上飞机,小七跟在他后面。符衷坐在飞机上看衣兜里的几张旧照片,一共有五张,都是季垚的十几岁时的单人照,在河边钓鱼时的、坐在老橡树上晃着两条腿的、背着球拍看镜头的、在大喷泉池里玩水的、在芦苇荡中偶遇一只小狐狸的。
符衷觉得自己收到了一份礼物。他想起了自己家里放着的那九张相片,符衷打算回去之后就买几个好相框来装裱这些来之不易的礼物。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符衷提着纸袋从古斯特上下来,与司机告别后走进长安太和的大门,纸袋里装着几个他从24小时不歇业的商场里买来的窄边金属相框。
他没去找木工专门打造,因为他忽然觉得光彩熠熠的黑灰色金属更适合季垚的气质。符衷坐在床边把那些照片一一卡进金属框里,然后摆在床头恰当的位置。他甚至把原本放在柜台上的黄铜雕塑也挪走了,空出来放这些珍贵的照片。符衷把季垚在芦苇荡中偶遇小狐狸的那张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符衷喜欢画面中的人,还有他怀里那只小狐狸。他觉得季垚和狐狸很像,而这张照片恰好展现了两者之间微妙的关系。
做完这些之后他停下来注视着自己的成果,空落落的卧室里似乎变得充盈起来了。这些照片带来一种假象,让人误以为这套房中有两人在居住。
符衷把那个从机场得来的纸飞机放在相框前方,对着照片自/慰。他抬起一条腿踩在床上,向后撑着身子,耳朵和脖子都红成了石榴,因快/感而皱眉喘气。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爱了,在他这个年纪,一只手根本解决不了什么事情。他得把东西埋进季垚后面才能满足,他开始想念那种滋味,眼前的场景一直在梦境和现实中变化不定。符衷羞愧地捂住脸,他觉得自己下/流,在这种时候幻想着男人的胴体。
一小时后,他把床单和枕头拿去洗掉了。符衷冲了一个澡,他一边淋着热水一边想着符阳夏和季宋临,他在想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符衷回忆起白逐给他讲的那些关于他们两个的小故事,符衷记得白逐说他们在同一所大学上学,又在同一个军区的部队里当兵。
洗完澡后他把电脑打开,斜着身子靠在床头,调出一份文件。他之前调查过符阳夏,那份资料他仍然保存在电脑里。符衷将文件解密后下拉,拉到符阳夏大学期间的档案部分,他发现空缺的地方很多。符衷一直不知道这些空缺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不过他现在猜到了,符阳夏把季宋临这个人从他的生命中剔除了。
符衷细细数了数资料空缺的年份,前后大概有十七年,或许更长。符衷沉默着喝没有草莓的酸奶,他脑中一直循环着“十七年”。如果符阳夏只抹掉了季宋临一个人,那这位季家的家主在父亲的记忆里可占据了不少岁月。那十七年里发生了什么?符衷不是符阳夏,他当然想不出来。
他的手机里存着那张1983年的合影,符衷不好问白逐要这张照片,只得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符衷把照片转到电脑上,他盯着图片看了很久。符衷只是觉得照片上的两个人有点奇怪,但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能和他们产生共鸣。符阳夏和季宋临站在一起很配,他们的相貌都很好,让人看着很舒服。符衷觉得这是他所看过的季宋临所有照片中表情最自然的一张了,他面朝镜头露出淡淡的微笑,符阳夏也一样。
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但符阳夏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交了十七年的好朋友从自己的所有档案中抹去呢?他究竟是想忘掉些什么呢?
符衷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他没法确定。也许他要找个时间去问问父亲,但符阳夏愿不愿意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岳俊祁还是没给他回话,符衷把那个按键老手机按亮按灭好几次,然后放进抽屉里。魏山华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两人寒暄了两句,魏山华说:“燕城监狱在往‘回溯计划’送人了,假释犯都被编入劳工名单,过几天第一批人就将乘坐巡回舱到46亿年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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