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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令官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最后还是沈如风先解释了一句:“西南将军沈长河,他到了吗?”
    如此毫不避讳地称呼敌国将军为“哥哥”,这国师大人说不清是真傻还是装傻。传令官心里想了一番,表面上仍是十分恭敬:“回禀国师,沈长河昨日已到于阗城,但我们的人跟丢了。”
    “他身边可有护卫?”
    “没有。”传令官犹豫着道:“若再追踪到此人,要抓他回来吗?”
    “共和广场上那件事你们没听过?”沈如风摇了摇头:“此人看似羸弱不堪,可身手实在太过诡异,寻常人很难捉住他不说,也许还会没命。”
    一时无话。
    午饭时间过后,沈如风踱着步子走到眺望塔的最高处,隔着面纱向下看去。其实她本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忽然想往外看,仿佛是响应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呼唤一般——
    她总觉得,下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
    沈如风向下看去的时候,有一个人正手搭凉棚,迎着午后的阳光向上抬头看去。眺望塔不算太高,四目相对之下,那人甚是亲切自然地冲她挥了挥手,漆黑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至于别的,就看不清了。
    “报——!”
    与此同时,有军士来报:“有一不明身份男子自称国师大人故友,来自安西城药师谷,前来拜会国师!”
    安西城,药师谷?
    沈如风沉吟半晌,才道:“带他上来。”
    不多时,方才还在楼下冲她打招呼的男人就走了上来。一头漆黑长发流云般披在他的肩头、身后,身上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西式简装,容貌是秦人特有的秀气,鼻骨却出奇的高直,眼窝也深,配上一双单眼皮黑眼睛,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们都下去。”
    将左右屏退,沈如风才开了口:“哥哥,今天算是你我兄妹二人第一次见面,介意我看看你真实的长相么?”
    男子也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撕去伪装,露出另一张脸来。说也奇怪,明明五官布局没变,这面具甫一摘去却又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又黑又小的眼睛立时之间恢复成了本来那双深邃狭长的桃花眼,而更为奇异的,则是这双眼中浓到化不开的幽深碧绿。
    ——分明是西域人的五官,可神态举止怎么看、却都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原秦人。容色眼神清正,身形挺拔高挑,像个温文儒雅的读书人,偏偏生的却是如同女子一般阴柔妖冶的容貌。沈如风久居西境,身边净是容颜上乘的吐火罗人,见了此人也不觉有多稀奇,只是稍稍睁大双眼:“我曾想过无数次与你相认是何种情形,不曾想竟是在此处、此情之下,作为敌人相见。”
    她指了指对面的桌椅:“请坐。”
    沈长河毫不避讳,岔开两条长腿就坐了下去:“多谢国师。”
    沈如风柳眉微蹙,道:“哥哥怎生如此见外?爹娘殁了,我们就是至亲,叫我妹子或如风都好。”
    “传闻国师为人单纯耿直,今日一见,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沈长河亦是正色道:“可你敢认我这哥哥,我却认不起你这妹妹。”
    “哥!”沈如风脸一沉,随即改口:“将军,我本以为你敢独自前来,是要与我认亲。既非如此,又是意欲何为?”
    “为了公事。”沈长河欠着身子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回来吧,哥哥养你。”
    沈如风被噎了一下:“将军,你管这叫公事?”
    沈长河悠然道:“劝降怎么不叫公事?”
    “……”沈如风冷冷道:“两国尚未开战,和谈尚未举行,将军就要劝降,莫不是消遣我?好,那我便直说了。我虽会中原话也有中原血统,但并非秦人;我的祖国是高昌,不是秦国。想让我叛国,绝无可能!”
    “只是例行公事,不愿也就罢了。”沈长河微笑着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角:“国师如此忠肝义胆,沈某佩服,望我们日后战场相见之时,彼此都不要留情。”
    “等等!”
    沈如风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不管你想怎么对我,我都绝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才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哥,这次你真的要多加小心,会很危险!我……希望你能回去,哪怕换一个人来也好——起码,你能活着!”
    这一番话实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可沈长河却只是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甚是潇洒地走了出去。
    两国谈判使者之间的短促“会面”结束后不久,远在伽沙城的法尔哈德就收到了一份战书。
    一份,来自西南军政府的战书。
    “和谈呢?”法尔哈德端坐于高位之上,捏着那份战书质问下面站着的滇军使者:“沈长河就这么想打仗?”
    “将军要外臣给高昌大皇帝带一句话。”使者平平板板照本宣科一般道:“他说,既然皇帝陛下这么想看手足相残的戏码,他定不会让大皇帝失望,还请拭目以待。”
    “呦,这么说,你们将军还真敢大义灭亲啊?”
    使者道:“忠孝两难全,自当以忠为先。”
    “好啊!”法尔哈德狞笑着一拍王座扶手:“这是在威胁朕?你们当我高昌帝国铁骑是吃素的?!”
    “不敢。”使者淡淡道:“还是战场上见真章吧,大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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