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城中各大粮商屯粮所剩无几,百姓家中也快没米下锅了。若这样下去,百姓饿的发慌,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便是闹将起来蜂拥至城门口,硬是要冲出城去,少将军又将如何?”
“少将军仁慈,不愿伤害百姓。可真走到那一步,少将军守着云州城还有什么意义呢。”
云州府尹叹息着摇摇头:“本官只能多宽限三日,少将军若弄不到粮食,本官只好打开西城门放粮商们出城了。”
府尹走后,卫暄在帐中枯坐许久。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猛的一脚踹翻了几案,怒骂道:“崔皓奸人!”
发了好一通火,卫暄方才平复下心情,唤来亲兵问道:“洪崖天堑可有消息传回?”
亲兵道:“目前没有。少将军,卫副将出城那日,完颜敏也派军追击,只怕……”
“别说了!”卫暄吼了一声,察觉自己失态,他长吁口气,道:“你下去吧,如有军情,即刻来报。”
卫暄已经好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令伙房将余粮分出部分交给府尹,军中再减伙食。
伙头兵有些为难道:“如今每日饭量已减了不少,将士们也常饿着肚子。若再减下去,恐怕每日连一顿饱饭都凑不上。冬日天寒,本就易生病,若连饭都吃不好,哪还有力气打仗。”
正抱怨着,忽听门外亲兵来报:“少将军,朔州崔监军到了。”
“崔皓?”卫暄猛地站起身:“他带了多少人,可有粮草?”
亲兵道:“崔监军只带了十几名亲卫,就在西城门外。”
卫暄蹙着眉,从一旁取过缨盔,边走边对伙头兵道:“你先回去分粮,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卫暄快步走到西城门,从城墙往下望,果然就见崔皓十几人在城外。
“崔监军到我云州是有何事?”
崔皓骑在马上歪头笑道:“自是为卫少将军所求之事。”
卫暄喝道:“本将向朔州请求粮饷支援,崔监军只带这十几人来,是耍我么?”
崔皓大笑道:“本官当然是来驰援云州的,粮草如今就在朔州城,只等本官一句话,立刻就能押送至云州。”
卫暄双手抵在城墙上,死死的盯着崔皓:“崔监军有话不妨直说。”
崔皓把玩着手里的缰绳:“卫少将军聪慧,只是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怎么,朔州监军大人来此,卫少将军不打算让本官进城么?”
如此嚣张!
卫暄大手紧紧抠住城墙,青石在大力之下被捏碎。他抖了抖掌中碎石,朝身边亲卫点了点头。亲卫立刻飞奔至城门,着令守门军士开城门。
崔皓例行公事的在军中走了一圈。此时正是军中造饭时候,他探头看了眼锅中没有几粒米的粥,还有掺了糠的馍,不由啧啧嘴,道:“你们云州军就吃这个啊。在朔州城里,这可都是喂牲口的。”
卫暄攥紧拳头,若不是亲兵拉着,他这拳头已经打在崔皓脸上了。
“那就得问问崔监军为何无故扣押我云州粮饷了。”
崔皓道:“无卫侯爷军令,本官哪敢轻易派兵出城。万一北燕发疯攻打朔州该怎么办。”
卫暄冷声道:“本将派兵前往朔州接应粮草,也不见崔监军放粮,这又是何意。”
崔皓又道:“这也怨不得本官啊。如今正乱着呢,有人看到叛臣韩庆之子韩崇良同云州军交往过密,不可不防。所以本官这不是亲自来了么。听说这两日云州城又有谣言,说卫少将军勾结淮中韩庆呢。”
他往旁边瞟了眼,状似无意道:“怎么不见那位卫副将军?”
卫暄眼皮微微一抽:“无凭无据之事,崔监军竟也相信。”
崔皓拢着手道:“本官自然不信的,不然也不会只带这几个人就来云州城了。”
卫暄忍着怒意道:“崔监军也看到云州城的情况了,完颜敏五万大军围困云州,城中无粮,百姓又不得不安抚,崔监军还是尽早发放粮草吧。”
崔皓登上云州城北城墙,看着连绵不绝的北燕营帐。道:“前方战事吃紧,又值冬季,朝廷发放粮饷也有延误。本监军监管朔北六州,这粮饷也不能全可着云州城来。当务之急,还是当退敌啊。”
卫暄道:“敌人五倍之军于我,不可正面交战。云州城虽小,但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完颜敏围困云州多日,粮草也不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等他们大军缺粮,自会退去。”
他瞥了眼崔皓,冷声道:“若朔州一开始没有克扣云州粮饷,本将自有把握守好云州城。”
崔皓撇了撇嘴:“所以卫少将军这是怪本官咯?哎,不是本官说你,卫家军声名在外,如今却只会龟缩城中,任由北燕军辱骂,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世人都言卫家军勇猛无敌,本官瞧着可不是啊。”
卫暄胸中怒气滔天,却为了粮饷不得不忍耐,他道:“打仗不是靠蛮力。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才是上策。”
崔皓就道:“打仗的事儿本官是不如你,可本官也知道,北燕完颜鸿突然撤军,这就宣告齐国同北燕的合作已经废止。如今卫侯爷深入北关,虽有杨笠把守穿云关,但战线拉的长,完颜敏这五万军若被放回燕州,势必会割裂穿云关和北关的联系,卫侯爷在前线更无支援,这难道是卫少将军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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