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女儿遥遥行来,一身浅紫坦领,半臂上绣着清新幽雅的兰草,兼之桃粉的褶裙,门襟上珠扣晶莹剔透,整个人譬如悬崖边的一株兰草,幽幽静静,清淡雅致。而她容色又在清新之于多些艳丽,便不至于显得寡淡,真真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人儿。
她见此不由高兴极了,拉着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这些鲜嫩的颜色,如今见你穿了,倒觉得又像重回过去一般。”
蒋蓠落后一步,见母女二人拉着手,自己却插不上话,不由心下涩然。
其实她早早便知道,这位姨母对自己不过是面子功夫,她同蒋家关系很是淡淡,连带着对自己也不甚喜爱。可是在有了对比之后,她依旧觉得心里头发紧,难受的很。
江夫人见她行礼,便也笑了笑,温和地道:“阿蓠今日也甚美。”
比起对江苒的打量来说,这一句“甚美”其实颇为敷衍,蒋蓠勉强笑了笑,又提了一事,道:“我方才同妹妹说,那些官夫人和娘子们,妹妹只怕还不熟悉,我自然会带着妹妹认人去的,姨母不必担忧。”
江夫人其实心下清楚,知道女儿的出现对蒋蓠来说并不讨喜,然而江夫人年少时分便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对着她,便也没什么要求,横竖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好,此番见她示好,倒是难得有了个真诚些的笑脸,“你也长大了,懂事了些。”
“只是,”她话锋一转,又说,“皇后娘娘想见一见苒苒,我自然会带着的,阿蓠你只管同娘子们吃酒玩闹便是,不必管你妹妹。”
蒋蓠面上笑容一顿,她抬眼,深深地忘了江苒一眼。
那曾经她求而不得的关心和爱护,江苒得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江苒冲着她鼓励地笑了笑,说,“表姐别怕嘛,娘子们虽然说我的闲话,但是听说她们都很怕你,总不至于为难你吧?哦,再不济,她们为了我为难你,你就多多担待些,毕竟咱们姊妹情深,你多为我说说好话,不是挺好?”
谁要为你说好话!
蒋蓠面上笑容微微扭曲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挂起笑容,“……那是自然的。”
马车套好了,三人一道乘上,便往那夜幕之中恢弘盛大的宫城去了。
一路行来,只见道上热闹非凡,一派太平盛世景象,江苒掀着帘子不住地往外看,心道这样的繁荣昌盛,同定州那头的风土人情大有差别,只是听那些谣言,人们对于桃色绯闻的兴趣倒是不分地区,都高极了。
未几,马车到了宫门处。
按说众人至于宫门之前,便要下车步行,可才下了马车,便见有步撵停着,江夫人有些愕然,便见一紫袍宦官迎上来,深深一揖,道:“江夫人,二位娘子。”
江夫人认出此人乃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忙问,“苏公公,这是何意?”
苏公公含笑道:“奉皇后娘娘的命,知道四娘子如今身体不甚康泰,便来接上一程,请。”
众人这便上了撵车,江苒还有些不明所以,她虽然对京城的规矩不太明白,却知道宫城之中,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坐车的,可见江夫人也仿佛惊讶,便将要说出口的疑惑咽了下去,没有再问。
行了一段路,那苏公公一直陪在一侧,蒋蓠便笑了一笑,倒是主动寒暄道:“我听说此番设宴,乃是为了庆祝定州之行大获全胜,太子殿下兵不血刃便为陛下夺回一州之权柄,向来陛下同娘娘该当十分高兴才是。”
苏公公见过这位相府的表姑娘,昔日她性情颇为倨傲,几乎不拿正眼看人,可如今真正的相府明珠回来了,她便不得不主动寒暄起来。他心下有些计较,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滴水不漏地道:“太子殿下办事,向来是妥帖的,陛下同娘娘自然高兴。”
江苒听着奇怪,她记忆里的裴云起,同“妥帖”,倒不太挂的上边,非要说起来,这人谪仙般的容貌,清冷出尘远胜于他身为皇储的贵气,不太像个储君。
苏公公对着蒋蓠态度淡淡,然而如今见江苒似有些忐忑,便主动笑道:“老奴在皇后娘娘身边办事的,娘子如今方才回京,想来有许多不懂,只问老奴便是。”
其实该说的,江夫人都已经同江苒说了个囫囵,只是他这样说,江苒又觉得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
江夫人亦是笑道:“我听你哥哥说,这两日你有些惦记过太子殿下,念叨着他,苏公公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你若关心太子,问他便是了。”
她察觉女儿对太子有几分依赖,倒算不上男女情愫,便将此事泰然处之,如此坦荡之下,江苒也自觉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便直接笑说:“我先前见太子殿下,似乎……嗯,我觉得他看起来总是不太高兴,想来是离了父母身侧的缘故,他这些时日可还好么?”
赵公公听得一愣。
太子同帝后那档子事儿,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见她这样真诚地问他好不好,反倒有些哑然。
他毕恭毕敬地回了眼前这满眼单纯天真的少女,只道:“太子殿下自然是好的,他也惦记着江四娘子您呢。”
话一说完,他便是一愣。
那遥遥走来的,不是方才提到的太子殿下,又还有谁。
裴云起乃是同秦王一道从皇帝那边出来的,一路上,秦王都叽叽喳喳,努力地试图从他这里打探消息,“……多高?好不好看?都说是狐媚子想来很好看吧?大哥你这怎么跟锯嘴葫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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