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转头回了县衙,心下的怅然半分也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难过了起来。她就想不明白了,告个别就怎么了?就这么不辞而别,觉得自己很厉害么?以后还见不见面了?
不见了!见了也不理他!唐挽自己在心里把元朗骂了好几遍,越骂越生气。
双瑞一直在大门前候着,见唐挽回来了,便小跑着迎上前,说道:“公子,乔叔来信了。”
“说什么?”
“说是夫人身体已经大好了,已经从洛阳启程。估计月内就能回来。”
唐挽点点头:“吩咐府里好好收拾打扫,迎接夫人。”
“哎!还有一件事……”
双瑞还没说完,唐挽已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问道:“你看我的脸,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么?”
双瑞果真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您的脸都快臭出这条街了。”
“那就别烦我。”唐挽道。
双瑞挑眉,应了一声:“好嘞!”
唐挽往后院书房去。刚穿过垂花拱门,忽见对面花木掩映的廊子底下,立着一个白衣身影。
唐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努力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果然就是元朗。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折扇,正在逗弄笼子里的八哥。
“双瑞,双瑞!”唐挽叫道。
“公子,”双瑞瞬间出现,“您叫我?”
“那……那是元朗?”唐挽抬手一指,“我没看错吧。”
“没错啊,就是谢公子,”双瑞道,“他老早就到了,一直等着您呢。”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唐挽怒道,“越来越惰懒了!”
双瑞瘪了瘪嘴:“刚想说来着,您不让我烦您啊!”
唐挽心里的愁绪早就一扫而光,抬手弹了双瑞一个脑崩,道:“改天再收拾你!”
“这怎么还喜怒无常的呢,”双瑞揉着脑门,看唐挽脚步轻快地往里走去,泪眼望苍天,“乔叔啊,您可快回来吧!您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死这儿了!”
鸟笼子是用竹条编就,挂在书房前的枣树枝上。笼子里的八哥机灵活泼,一身羽毛黑亮黑亮,让人看着喜欢。这是当初凌霄坐月子的时候,唐挽买来给她解闷的。凌霄教它叫“夫人”,可怎么教都教不会,于是认定这是一只笨鸟,又丢给了唐挽。唐挽便将它挂在了书房外的树枝上,每日添些粮食清水,也不管它。
“回来了?”元朗随口对唐挽说道,手里的扇子逗弄着笼子里的鸟。
“你怎么没走?”唐挽负手,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元朗一怔:“怎么,冯晋阳他们没跟你说?”
“说什么?”
“我不走了,”元朗道,“我上了折子,说编写史料需要外出采风,请了个无限期的假。翰林院已经准了。”
“当真?”唐挽又惊又喜。
元朗看着她,道:“翰林院左右也不缺人。不过我看你这花山书院,倒是缺人的很。我来做个教授,你看如何?”
“太好了!”唐挽跳起来抱住元朗的脖子。元朗最近被她抱习惯了,也觉得很快活,笑容爬上嘴角。
“那我以后可要叫你先生了。”唐挽笑道。
“你叫一个来听听。”元朗道。
唐挽正了正衣冠,拱手行礼,道:“先生在上,学生这厢有礼。”
元朗折扇打开,扇着胸口,道:“颇为中听。”
“先生,先生……”唐挽一叠声地叫,元朗看着她笑。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夫人!”
唐挽第一反应是凌霄回来了,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人。又听一声“夫人”传来,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只八哥。
这只鸟实在奇怪,当初凌霄那么费劲地教,也没见它开口,今日怎么突然开窍了?
“不是夫人,是先生!”唐挽纠正道。
“夫人!”八哥有自己的想法。
“先生!”
“夫人!”
唐挽无奈地笑了笑,对元朗道:“这只鸟不老正经的,我们不要理它了。”
因为唐翊的缘故,唐挽不敢让元朗住在家里。好在书院的馆舍已经修建好了,唐挽命人将主教授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元朗住在那里。
唐挽至今也没想好该怎么向元朗解释自己已经结婚,并且还有了儿子的事实。她确确实实在打了几回腹稿,可是每次见着元朗,不知为什么就先露了怯。
怎么说呢?
“元朗,我结婚了。你猜怎么着,我老婆你认识,就是当初你不让我和她玩的那个玄机;啊,对了,我还有了个儿子,叫唐翊,对就是你打算给自己儿子留着的那个‘翊’。哈哈,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唐挽在心里过了一遍说辞,觉得这样不妥。惊喜是肯定没有,意外倒是绝对。依元朗的脾气,估计会拔剑砍自己。
唐挽觉得很痛苦。日复一日的痛苦里,她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拖了下去。
唐挽一直知道元朗是世家名门之后。可是“名门之后”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唐挽直到最近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打从元朗出任花山教授的消息传出去开始,慕名前来拜访的文人雅士便络绎不绝。其中有诗人文豪、有书画名士、有经学大家。许多曾经只在书本的注解中见过的名字,都纷纷的出现了。相询之下才知道,他们大多曾是谢家的座上宾,有的是元朗的老师,有的是元朗的伴读。唐挽这才明白,世家的身份并不在财富,也不在权势,而在于与高尚者为伍,在人杰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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