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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阶狐疑着将信展开,只看了一眼,便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这正是昨夜自己写给苏闵行的那封密函!
    第120章
    西苑大殿。
    已经进入了三月, 刚刚暖和了几天, 就又赶上倒春寒。司礼监的太监们还算勤勉,仍旧整日整日地护着炭火盆子, 一刻也不敢让熄灭了。可皇帝仍然觉得冷,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身上冷飕飕的,穿多厚的衣服都不顶用。
    还是得让黄天师再多送几颗丹丸来。座上的帝王微微抬了抬眼皮,看着堂下一左一右两位老臣, 便觉得虚火上涌,忍不住咳了起来。丹丸, 他已经没有时间修行了, 还是丹丸快一些。早点飞升成仙,也就用不着理会这些烦心的俗事了。
    陈公公捧了热茶来, 伺候着皇帝喝下。闫炳章和徐阶拱了拱手, 异口同声地说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这话皇帝已经听了一辈子了。但凡他有个伤风感冒,满朝文武,内侍外臣,都会一脸关切地在他面前喊着,保重龙体, 保重龙体。大臣们说惯了, 他也听惯了。可今天他却想较个真。
    到底谁是真心, 谁又是虚情假意?
    闫炳章定然是那虚情假意的, 他早已同朕不是一条心了。皇帝想。当初为什么会让他做首辅来着?哦, 对了,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可惜啊,奴才有了权势,就想翻身当主子了,
    闫炳章也的确是有些才能的。当年唐奉辕一案之后,满朝人心涣散,三省六部人心惶惶,要不是他铁腕施政,将人重新聚拢在一处,这国家就散了。别管他是用什么聚的吧,利益也好,裙带也罢,总之是留住了人。有了人,帝国庞大的机器才能运转下去。
    他贪,皇帝也清楚。这么多年御史清流们参奏闫党的折子还少么?可皇帝却不愿动他,因为闫炳章实在是好用啊!有他在,东南的倭寇有人打,西北的鞑子有人守,一十三省的税银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城,供皇帝修道观、赏宗室。不就是贪了点么?他贪七分,也还有三分能落到皇帝手中呢。
    更何况还有徐阶在。有个能臣、奸臣当首辅,就该有个直臣、忠臣当次辅。两下制衡,相互牵制。且让他们去争吧,去吵吧,去撕咬吧。他们斗得热闹,皇帝才能清净修行。
    这局势是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的?皇帝琢磨来,琢磨去,应该就是从彭城那一战开始吧。其实到底是战还是和,皇帝并不那么坚持。满朝上下能人那么多,左右不会亡了国。皇帝的计划,无非是看他们两党争斗一番,最后各上一道折子,请皇帝定夺。最后他朱笔一批,英明神武的盛名,还是要归君父的。
    可他二人竟然联了手!首辅和次辅联手,内阁公然违抗圣命,皇帝还岂能安睡?!
    闫炳章留不得了,皇帝想。已经二十年了,陈了,腐了,该来一场革新了。便借徐阶的手除掉闫党,再助闫凤仪扳倒徐阶。让闫凤仪做首辅——他定然是感恩戴德的,再找个刚正不阿的直臣来做次辅。又是一个两极平衡的新内阁,皇帝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帝甚至都想好了接替徐阶的人选。那个冯楠就不错,忠诚,正直,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脾气,和闫党还有不小的过节。也够闫凤仪喝一壶的了。
    那个唐挽就不行,将来恐怕是比徐阶还难对付的。等这事儿一过,找个由头贬了,还让她去地方上给朕卖命吧。
    这本是个再完美不过的计划,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皇帝低估了闫党的势力。
    谁能想到,连苏闵行、赵公明、李端意这样的清流大臣,竟然也私下里和闫炳章勾结在一起了?竟然还敢联名参奏宗室,连带着御史台那些不好惹的文官们一齐上书,请求严查宗室兼并一案,闹得满城风雨。真真是将了皇帝一军!
    皇帝有些后悔,真该早点动手。十年前苏州那个案子,就该趁机给闫党修剪一番,要么也不会闹到今日的局面。冯楠这步棋,还是埋得太久了。
    这徐阶也是个没用的,真就由着闫炳章这么折腾?他的徐党呢?他那些门生呢?都干什么去了?
    宗室,宗室……皇亲国戚的体面尚不能保全,那朕还做个什么皇帝?
    炭火在铜炉里旺盛地燃烧着。黑色的金丝炭被烧成了白灰,稍微碰到一点震动,便碎成了粉末。许久了,皇帝一句话也没说。闫炳章和徐阶也最擅长入定的功夫。总之今天,三人耗在这儿,总要耗出个结果来。
    “元翁……”最后,还是皇帝先开了口。
    “陛下。”闫炳章低垂着眸子,拱了手。
    “这些折子,内阁是什么想法。”皇帝问。
    闫炳章偏了偏头,看了徐阶一眼。徐阶却只是紧紧盯着地上的砖缝看,面色如平湖。好像这一番君臣对话,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闫炳章几不可查地笑了笑,说道:“内阁的意思,自然是公事公办。自然,该怎么办,还想请陛下的示下。”
    都公事公办了,还请什么示下?皇帝咬紧了后槽牙,下颔绷紧,眸中闪过锐利的光。
    徐阶不禁冷笑,闫炳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以君父的个性,岂能受臣子的威胁?宗室是皇家的手足血亲,绝对不能委屈了。左右不过就是几个文臣上书血谏,还能怎样,还能闹得比唐奉辕的案子还要凶么?皇家的刀一亮,杀几个领头羊,他们也自然不敢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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