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眼,虽不需天子上阵,可到底处处是危险, 赵如裳道:“数十万将士在, 还不需要父皇亲上战场杀敌,一切有舅舅,我们大好河山定会固若金汤, 您且放宽心!”
皇帝苍白地笑了笑:“这一两年朕的确感到力不从心了,朝中一些事,也交给你哥哥们去办, 都也办得像个样子,这储君之位啊,真拖不得了……”
“父皇春秋鼎盛,必会长命百岁。”
皇帝抬了笔,蘸好墨停顿了一阵还没落下,手上一颤,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染出一团漆黑的痕迹。
良久之后,皇帝才动了笔,缓缓写下一个名字。
赵如裳面色平静地看着跃然于纸上的名字,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仿佛在意料之中,并无太大的波澜。
皇帝盖了私印,晾干了墨迹,对折两下塞进了一个细长的木盒中。
赵如裳微讶:“父皇,您这是?”
“你保管着。”皇帝把锦盒放进她怀中,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凝:“父皇这老毛病,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再等一段时间,若朕无力再管朝政,你就把这诏书拿出来,今后太子继位,看在这个份上也不会为难于你。”
“父皇……”赵如裳被皇帝简单的两句话说的动了情,眼泪一下就控制不住了,那只放了一张纸的锦盒,此时沉甸甸的在怀里,带着灼人的温度。
皇帝把她拥进怀里,像小时候每次哄心肝宝贝儿那样,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裳儿,上元节会有不少世家公子进宫来,你好好挑一个好的,今年就大婚吧,好歹让父皇留着点时间,看你出嫁啊!”
在别人眼里,皇帝可能有诸多欠缺和过错,但在赵如裳心里,他却是再和蔼不过的一位父亲,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妻子,爱着自己的女儿。
她哽咽着点头,扑在皇帝怀里泪如雨下。
皇帝身体已经佝偻瘦弱,这般病了一场,更显憔悴,赵如裳抬眸看着他发红的双眼,有心转移沉重的话题,迟疑了一下,低声问:“父皇,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啊?”
皇帝闻言,苍老的面庞上浮现了笑意:“裳儿是有心上人了吗?”
赵如裳脸上蓦然一红,就这么犹豫的片刻,皇帝眼中便有了光芒:“要选什么样的驸马,都看你的决定。跟父皇说说,你看上哪家的少年郎了?”
赵如裳咬了咬唇,心道她看上的人,已经算不得少年郎了,二十好几的人,跟自己差了八九岁,也不知道父皇母后知道了,会不会生气,说她没眼光。
“不好说吗?”皇帝见她难以启齿的样子,疑惑道:“到底是哪家的,平日里朕也没听说你和谁见过面,就芳心暗许了?”
皇帝想了想,恍然:“可是唐驰?这孩子不错,少年俊杰,只是宗定侯前儿上书,说要让他们母子俩前去一家人团聚,你们这样……”
“没有没有。”赵如裳忙制止了皇帝接下来的话,认真解释:“不是唐驰,我和他没那缘分,耽误他大好的时光做什么!”
皇帝捻着胡须,倚在引枕上:“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赵如裳纠结了一阵,目光瞥见皇帝苍白的脸色,咬咬牙,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一般对皇帝道:“那我跟您说了,您可别生气,倘若您不喜欢他,也别把话说得太难听,来伤儿臣的心行吗?”
“朕是这种人吗?”皇帝嗔她一眼,又咳嗽了几声。赵如裳端来小火炉上煨好的雪梨汤,拿勺子服侍他喝下。
皇帝喝了小半碗就摆摆手,满脸期待的等着她开口。
赵如裳搁下碗,在皇帝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飞快往后退了退,观察着他的反应。
皇帝蹙着眉,有些惊讶,倒说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赵如裳却如临大敌,有些紧张的卷着腰上的丝绦,一眼不错地盯着他。
“朕是真没想到……”皇帝长长叹息一声,似有些为难:“朕想了那么多,竟忽略了你身边的人。”
她顾不上羞涩,正色道:“父皇,您可什么都别和母后说,先过了上元节吧。”
请帖都发下去了,已经邀请了各家的千金公子,总还是要见一见的。
女儿难得有了心上人,皇帝是很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她所中意的人,竟然会是裴渊。
这个年轻人长得是好看,谦虚谨慎,从不张扬,有时候皇帝都忘记了给赵如裳看病的太医,是个尚未婚配,俊美无双的人。
赵如裳倒说明了心意,却还不知道裴渊是什么想法呢,她脸皮薄,或许还没问过人家的意思,他会不会对赵如裳没男女之情,若不愿也不能强求不是?
可皇帝仔细一想,这是女儿主动承认中意的人,轻易放过了又不好,裴渊家世不高,但好歹有一身医术,能照顾赵如裳的身体,放着也是可惜,不如做了驸马,两全其美了。
皇帝想了想,决定找个机会单独召裴渊来谈一谈,他若也有这个意思就能顺理成章的谈论婚嫁了。
皇帝对赵如裳的婚事向来没有过高的要求,甚至是让她自己做了决定,听她扭扭捏捏的说喜欢裴渊,一瞬间的惊讶后,便觉得这不是件坏事。
赵如裳看皇帝没有直言反对,便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没想承认的,可更不希望父皇母后乱点鸳鸯谱,若上元节闹出什么笑话来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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