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进去等等吧。”赵如裳进门,轻车熟路的在偏厅窗下坐着,府里没有管家,好在阿全手脚麻利,忙沏茶准备点心,又叫厨房准备晚膳。
赵如裳懒懒靠着,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裴渊很快又要该乔迁搬家了,往后都该和自己住公主府了。
这府邸他还没住多久呢,以后住公主府也不知习惯不习惯。
赵如裳迷迷糊糊的想着,便觉得意识越来越遥远,困得睁不开眼了。
裴渊进门时,便看到赵如裳侧卧在软椅上,堂中不知何时点了灯,昏暗的灯火摇曳不止,在她如玉的面庞上留下恬静温柔的阴影。
裴渊眼眸里生出浅淡的光,放轻了脚步,就在她旁边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一阵。
赵如裳睡得不踏实,额头浸出薄薄的冷汗,眉心紧蹙,霍然睁眼,待看清身边的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裴渊替她擦了擦汗,温声问:“热不热?做噩梦了吗?”
赵如裳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颊,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我梦见敏溪了,她去了尼姑庵,削发为尼,没了头发了……”
裴渊忍俊不禁,笑了笑:“不会的,你不要多想。”
有关周敏溪失踪的事,裴渊隐约听见了一些,见赵如裳愁眉苦脸的,就知道人还没找到。
“敏溪太冲动了……”赵如裳叹息,可又觉得她的决定无可厚非,天底下像她这么勇敢的女子并不多。
赵如裳自认自己一生循规蹈矩,前后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周敏溪敢爱敢恨的勇气。
只是这敢爱敢恨,肆意而为的后果有些复杂了。
安义伯世子上门来迎亲,却发现自己未婚妻没有踪迹,一旦周敏溪真的要出家了,可不让两家成为人人乐道的笑柄了。
晚膳上了桌,裴渊拉着赵如裳坐下,她没多少胃口,絮絮叨叨的跟他说:“她的婚事现在几乎已经无法更改了,想延后婚期,似乎不大可能,唯一的办法……”
裴渊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微微侧目:“什么办法?”
“除非我舅舅真出了意外,这婚事才不得不搁置。”赵如裳说完,又拍拍自己的嘴:“真晦气,我怎么能这么说……舅舅和敏溪都会安然无恙!”
第89章 为国捐躯
然而事与愿违, 赵如裳一语成谶,在周家多番寻觅,终于找到周敏溪下落的这一日。
边关传来噩耗, 三军主帅周夔,战死沙场, 为国捐躯。
就在皇帝派去援军的那一日, 八千将士被前后夹击, 周将军精疲力竭,却在敌人面前宁死不屈, 最终死于乱箭之一下,为国为民的一代英雄,终在黄沙滚滚的绝境中,奋起抵抗,咽下最后一口气。
消息传进京城,满朝哗然,无不震惊。
皇帝悲痛欲绝, 听闻消息时, 突然在大殿之上吐出一口鲜血,在文武百官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彻底不省人事。
安义伯家在这样两难的场景中犹豫不前——原本大婚的彩礼,已经准备妥当, 就等着在成亲之日, 送进周家。
忽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满心的期望在瞬间凝固,变得不尴不尬。
周家笼罩在阴云之中, 那原本已经挂上墙的喜气洋洋的红绸灯笼,在一夜之间全部撤了下来,换做了一片茫茫白幡。
西京主帅的项上人头, 被前去增援的陈将军一刀砍下,敌军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一场昏天暗地的大战后——西京投降。
狼子野心的敌军在大半年的战乱中,终于低下头颅,西京王以性命担保,写下盟约,今后不再主动进犯,岁岁纳贡,俯首称臣。
驰骋沙场,也战死沙场的周将军尸骨,被小心翼翼的抬回来,因为路途遥远,夏日炎炎,是不可能运送回京的。他戎马半生,最终葬在边关,面朝京都,继续守护固若金汤的万里山河。
京郊往西二十里的小黄山上,绿树成荫,溪水潺潺,掩映着古旧苍老的庵堂庙宇。
玉泉寺的香客少得可怜,几乎三五天就都见不着一个外人,因为是庵堂,显得会比寻常寺庙更加冷清。
周敏溪在这里待了数日,心浮气躁的情绪,在古朴厚重的浩渺香火中,渐渐归于宁静。
她穿着素净的衣裳,面色有些苍白,跪在大殿里敲着木鱼,默念心经。
除了头发好好的,已经宛如一个超脱红尘的世外之人。
师太从后殿走来,听见那一下一下木鱼的声音,垂首默念一声佛号。
秋雨眼眶发红,守在偏门看了一阵,一阵风吹过,悄悄抬手抹了抹眼泪,抬眼却见师太慈眉善目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秋雨愣了愣:“师太……”
师太看了看里头那个单薄的背影:“今日贵府派人来寻,说了周将军之事,贫尼已断红尘,但大将军威名远播,略有耳闻,眼下除却一声节哀,只能尽绵薄之力,为将军诵经超度,早登极乐。”
国舅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即便出尘绝世的玉泉寺,也在次日有所耳闻。
周家大公子亲自来了玉泉寺,告诉了周敏溪这个噩耗。
不顾非议离家出走,一心想要削发为尼的小姑娘,在那一刻哭得肝肠寸断。
可周家大公子还是无功而返,依旧没能带回妹妹。
周敏淳请师太多加照拂,不要为周敏溪剃度。
师太说六根未净,尘缘未了的人佛祖是不会接纳的,周敏淳放了心,只请师太转交一封书信,便带着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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