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牌染了血,很难辨别出雕刻的字样,许曳皱了眉凝神望去,缓慢念出那两个模糊小字:“剑——刹?”
这回贺知洲坐不住了:“剑刹?!”
周照亦是眼角一抽:“不是吧,剑刹?那这塔里的岂不是——”
宁宁对修真界的前尘旧事所知甚少,闻言困惑道:“剑刹是什么?”
“剑刹,是当年仙魔大战之时的一支军队。”
贺知洲知晓她身份,当即耐心做了一番解释,开口时难掩目光里的复杂情绪:“之所以组建它,是为了对付魔君之一的影魔。”
宁宁点头,听他继续讲:“影魔修为高深、性喜杀伐,座下魔兵众多,最为棘手的是,它本身并无实体,只是一道怨念极深的魔息,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将其打败。”
贺知洲说着挠挠头,懊恼地叹了口气:“那时大战将近尾声,仙门和魔界都伤亡惨重,由于修士稀缺,为抵抗魔兵,由凡人百姓组成了一支军队,名为‘剑刹’。”
许曳在一旁小声补充:“其实就跟送死差不多。”
“幸有剑刹拖住魔潮,才为长老们争取了时间,于琼山之巅设下千光归元阵法——影魔惧光,听说唯有强光,才能让它的实力稍微削减一些。”
贺知洲并未反驳许曳的嘟囔,继续沉声道:“凡人之力何其微小,大战之后,剑刹也的确……全军覆没了。”
所以这些魔化的骨傀,其实都是当年与魔族战斗的士兵。
“影魔居然被关押在五十层,这也太、太——”
周照是个有话直说的急性子,用力踢飞地上的一滩雪:“这不是坑人吗!”
“别急,它实力大减,定然不如当年。”
宁宁把令牌放进储物袋,抬眼望向远处的苍茫雪原。
原来这里叫琼山。
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大,仿佛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而远处的道路被黑气吞没,如同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过究竟是不是自投罗网,没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上来。
宁宁轻声道:“我们再往前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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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漫漫长路,是由白昼到深夜的渐变。
每向前一步,周遭景物都会变得更加黯淡,血腥气也更重。
宁宁在雪与雾里一直往前,竟在路边望见数道半透明的人影,看样子正是当年活着的士兵,恍如大战仍未发生一般,在雪地里彼此交谈或缓步前行。
“那是‘念灵’。”
贺知洲在一旁悉心解释:“当已逝之人对于某件事的念想极为强烈,就会留下这样的幻影,相当于当时的记忆重现。”
宁宁恍然地“噢”了声,这东西相当于修真界的脑电波。
穿过时而浮现的虚影,等那股腐朽死气越来越浓,宁宁忍不住服下龟息丹时,众人终于来到琼山尽头。
他们这边是积雪堆砌出的素裹银白。
而目光所及之处,是雾茫茫一片漆黑。
多不胜数的骨傀盘旋于雪地之上,密集之程度,犹如聚集成片的黑压压一群蚂蚁。
在骨傀的层层包围之下、两座相邻高山中间的狭窄阴影里,赫然悬浮着一团不规则黑影。
比起扩散开来的死气,影魔周身的漆黑色泽要显得浓郁许多。
它比宁宁想象中更为巨大,几乎有整栋楼房那般高,浑身缠绕着无形亦有形的暗金锁链,不知从何处发出阵阵嘶吼,震得山头雪花倏然落下。
蠕动着的硕大黑影好似一个足以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洞,浑身散发着死亡与不详的气息。旁人哪怕只是遥遥看去,也能被强烈威压与魔气压得心口发闷。
忽然那道影子微微一动。
四人一齐缩回巨石之后,很有默契地往后狂退。
“不行不行不行!我的老天,你们有没有感受到那股威压?”
周照两股战战,猛拍胸脯:“还有围在它周围的那群骨傀——以那种数量,若是一哄而散袭击我们,咱就别想活着回门派了!”
剑修虽然好斗,但也不傻。面对很明显实力悬殊的对手,必然不可能鲁莽硬上。
许曳亦是脸色惨白:“我怎么觉得它还是很强?影魔现在是个什么实力,金丹还是元婴?”
贺知洲睨他一眼:“以那道威压来看,元婴中期。”
多么痛的领悟。
三人皆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欸,宁宁。”
贺知洲没听见宁宁的声音,说完向身旁一瞥,居然望见她低着头,正在细细看着张残损的纸片:“你在看什么?武功秘籍啊?”
宁宁摇头,把纸片递给他。
贺知洲将其接下,低低念出声。
“你是天边的月亮,房前的花香,春天落在我窗头的第一只燕子。
如果要问我有多爱你,就像鸟儿深爱蓝天,池鱼眷恋碧水,蝴蝶离不开花香,我愿栖息在你的枝旁——啊噫!这是什么肉麻东西!”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没看完便将它还给宁宁,一张脸皱成苦瓜:“是哪个小男生给你写的情书?怎么只剩下一半了?”
宁宁还是摇头,声音很轻:“是我在一位士兵身上发现的信,应该是写给他中意的姑娘。”
自从了解真相,她便舍了“骨傀”的称呼,将那些死去的怪物称为“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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