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孺修到嘴边的怒火生生咽下,拧眉狐疑的看着沈柏:“他给你下毒了?”
这就是不知道了?
沈柏心底有了计量,又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可以算是下毒吧,不过不会要命,就是想让我绝了葵水而已,免得不小心露出马脚。”
沈孺修眉心的褶皱更深,葵水的确是个很致命的问题,沈柏之前还受了寒,一来葵水就痛得很,在太学院的时候还好,若是入了仕,就太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了。
沈柏嘴里吃个不停,余光一直观察着她爹的表情变化,见他爹脸色越来越凝重,似笑非笑的开口:“爹,你不会也觉得我绝了葵水更好吧?”
沈孺修成了两回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他应该知道绝了葵水对女子来说意味着违背自然法则,真的会把自己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柏上一世虽然是自愿喝的这药,沈孺修这个当爹的也不曾阻止,认真算起来也是间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了沈柏。
这一世沈柏想知道,她爹会不会再一次选择牺牲她。
沈柏的语气有些薄凉,沈孺修定定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为什么?
沈柏冷幽的说:“继娘马上要临盆了,她生下来的也是你的亲骨肉,为了刚出生的血脉,为了江山稳固,为了太傅府上下这么多人,爹难道不会这样想吗?”
她从一出生就被推上这样一条不归路,这路上布满荆棘和艰难险阻,却没有一个人能出手帮她,甚至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上一世顾恒舟对她来说是唯一的光和温暖,她远远地默默地仰望着他、追逐着他。
后来光明陨落,她也随之堕入炼狱。
没有人对她表达过爱,也没有人坚定的要守护她,她虽然没有多少怨恨偶尔却也还是会觉得伤心。
如果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让她出生呢?
沈孺修被她问得喉咙发哽,心脏好像被人用重锤狠狠捶了一下。
刚出生的婴孩儿的确无辜,江山稳固的确重要,太傅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的确不该被牵连,但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身上也有着和他同样的血脉,是他亲眼看着她从蹒跚学步到可以到处上房揭瓦。
他教过的学生无数,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那些圣贤的道理他读得比谁都多,时刻谨记不以欺负孤弱来显示强大,又怎么会可耻到牺牲自己的孩子来保护其他?
沈孺修握紧拳头,沉沉的说:“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个后果,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自然有我担着!”
沈孺修语气坚定,沈柏心底微暖,并不把上一世的记忆和这一世的混为一谈,很快压下那些负面情绪,温声对沈孺修说:“爹,马上就是年关,孙氏眼看着也要生了,等陛下大寿之后,你不如告几天假好好在家里陪陪她。”
沈柏从来都不关心孙氏,更不关心过不过年这种事,突然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沈孺修立刻警惕起来,狐疑的问:“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沈柏挑眉,意味深长道:“也不是我要闹,是别人要闹,我就先跟你提个醒,别到时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气得跳脚,失了太傅的风范。”
沈孺修:“……”
这个逆子,护着她有什么用?
沈孺修气冲冲的赶到书韵苑,没来得及教训沈柏,反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出了书韵苑好久才回过神来,却也没了教训沈柏的念头,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琢磨沈柏又要干什么坏事了。
雨只停下一阵儿,下午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深秋的寒意踏着风雨而来,给整个瀚上京都笼上一丝萧索之气。
第二天雨势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沈柏估摸着寒辰不会冒雨出宫来玩,吃过早饭又坐马车去了国公府,没想到在国公府门口看到了另外一辆马车。
那马车比沈柏坐的讲究多了,车檐四角挂着精致的青铜车铃,还缀着粉色绦穗,一看就很雅致。
沈柏自个儿跳下马车,接过李杉递过来的伞撑开。
对面马车上的马夫才放好脚凳,马车帘子掀开,一个穿粉衣扎羊角辫的小丫鬟先钻出来,撑好伞以后,车里的佳人才缓缓出来。
佳人穿着一身黛青色绣白玉兰短褂,下面罩着同色长裙,尚未订婚,一头秀发挽着堕马髻,只插了一支白玉钗在头上,白皙莹润的耳垂上缀着红艳艳的珊瑚耳坠,衬得佳人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都怕这料峭的风雨中将她摧折。
沈柏最是怜香惜玉,见马夫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立刻撑着伞走过去,嘴里关切道:“天儿这么冷,姜小姐怎么出门儿了,姑娘家身子弱,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在围场的熏香事件,最终解释为误会一场,毕竟亲爹是太尉,姜琴瑟没受到什么处罚,但回家之后,她的贴身婢女就被杖毙,她也被禁足两月,最近这几天才放出来。
姜琴瑟刚及笄的时候便夺得了瀚京第一才女的称号,一直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形象,因为这次的事,成了家族中的笑柄,短短两月,人清瘦了不少,纤腰看上去越发不盈一握,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折断。
那小丫鬟认不得沈柏,见她衣着不俗,笑盈盈的正要道谢,姜琴瑟睨着沈柏冷声开口:“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沈少爷离我远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