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让人打水来给张骏简单清洗了一下,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自己守着他在这屋睡觉,把沈柏赶到隔壁房间。
后半夜再没什么动静,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沈柏醒了个大早,没想到顾恒舟和张骏已经在院子里,顾恒舟正在指导张骏扎马步。
沈柏走过去,疑惑的问:“顾兄,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操练了,是打算收这孩子为徒吗?”
顾恒舟表情颇冷,捏了下眉心说:“他精力太旺盛,需要好好磨练一下。”
这话听起来像是昨晚他被张骏折腾得根本没睡。
沈柏有点佩服张骏,她那个时候在太学院再天不怕地不怕,都不敢闹顾恒舟呢。
顾恒舟的衣服对张骏来说太宽大了,穿在他身上有点滑稽,不过白日他的脸看得更清楚,长相还挺清俊,好好拾掇一下,日后也会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也不知道顾恒舟对张骏说了什么,小孩儿站在那里,扎马的时候特别规矩,一点逆反心理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张大海亲自来西厢,让沈柏和顾恒舟去前厅吃早饭,瞧见张骏在这里,张大海的神色顿时大变,对着张骏呵斥:“谁让你来这里的?知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人,冲撞了他们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张骏自顾自的扎马,全当做没听见张大海在说什么。
张大海好歹是一家之主,被如此忽视,正控制不住脾气,昨夜顾恒舟派出去的精锐回来,看了张大海一眼对顾恒舟说:“大统领,人找到了。”
张大海惊疑不定,看看张骏又看看顾恒舟,不确定他们找的是什么人。
张骏一听说人找到了,立刻冲过来,急切的问:“我娘在哪儿?”
张大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抬手就要打张骏,顾恒舟抓住张骏的肩膀往后一拉,张大海那一巴掌落了空。
护卫说:“大统领,人在大厅。”
顾恒舟不让张骏到处乱跑,沉沉的说:“那就去前厅看看。”
一行人来到前厅,前厅已经挤满了人,想必是张大海之前召集的人,想让他们都看看镇守边关的顾大统领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顾大统领和老爷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厮喊了一声,众人立刻让开,沈柏跟着顾恒舟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前厅地上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褴褛,身上多处溃烂散发出臭味,围观的人都抬手掩住自己的鼻子。
头发散乱的覆在脸上,看不清容颜。
“放开我,我要看娘亲!”张骏挣扎得更厉害,顾恒舟没放,沈柏往前走了两步,蹲到那人面前。
蹲得近些,臭味更浓,那些腐烂的伤处看上去也越发狰狞。
沈柏眉心皱起,上一世她在美人乡里打滚,从揽月阁很多姑娘身上都看到过类似的病症。
是花柳病。
治不好。
围观的人都是一脸嫌恶,不明白这本该出现在乱葬岗的人怎么又被抬回来了。
负责找人的护卫说:“属下找到她时,员外府的下人正打算把她活埋,那两个下人就在外面,大统领可要召他们进来问话?”
“暂时不用。”顾恒舟说,偏头看向张大海,问:“这位应该是张员外的继室,你为何要活埋她?”
杀人害命是要坐牢的,张大海神色紧张,连忙说:“大统领有所不知,这个贱人不守妇道,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我养她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大夫说她时日无多,我如此做也是想让她早点解脱,免得承受更多的痛苦。”
这话说得他好像是在做善事。
“你放屁!”
张骏破口大骂,蹬着腿想踹张大海,无奈被顾恒舟逮着衣领动弹不得。
围观的人被张骏的举动惊到,全都在说反了天了,小子都敢跟老子叫板了,还有的说他果然和死去的李氏一样,得了癔症,脑子都不清醒了。
这些言语很是刺耳,加诸在一个小孩儿身上,实在是有些恶毒。
沈柏听不惯,咳了两声幽幽道:“这位是张员外抬进员外府的继室,那就是员外府的人,又不是风尘地里做那种营生的姑娘,就算得了病,没咽气之前,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张员外让人将她活埋,按照律法那也是谋害性命,要蹲大牢的。”
沈柏说完,厅里安静了一瞬,而后几个姨娘连同张家的老太太全都哭嚎起来,一个劲儿的数落这位继室的不是,死了也是活该。
张骏听不得这些,扯着嗓子和他们对骂,一时热闹非凡。
躺在地上的人被吵醒,虚弱的咳了两声,沈柏一直蹲在她面前,听得很清楚,见她似乎想说话,凑近了些,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而后愣住。
这人瘦得几乎脱了相,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看上去有些狰狞,她的眼神迷茫,看清沈柏的脸以后,眼眸突然睁大,一把抓住沈柏的手腕。
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沈柏原本只觉得她看上去有点眼熟,被抓住以后,心里咯噔一下,迟疑的唤了一声:“茶白?”
话落,这人眼角立刻流下两行清泪,嘴巴张张合合半天,嘶哑至极的说:“求小姐帮帮骏儿!”
真的是她。
沈柏一颗心沉到谷底,当初她走的时候,给茶白和绿尖留了不少银钱,她们可以在瀚京买个宅子安顿下来,不说别的,衣食无忧总是可以做到的,茶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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