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元年,修通济渠的时候,杨广在济阴郡和东平郡等沿河数郡试行过一年的租庸调法,但是到了下头,发现想多征一倍税收以换取免役时,根本没那么多百姓愿意这么干,最后只好强行摊派,反而成了扰民。再加上因为有些反弹,地方上奏之后杨广大笔一挥又让政令有些反复,结果事情便更加不可为了mdash;mdash;比如某些州一开始被允许试行租庸调法,朝廷敕命都下去了,后来发现全县全郡农户都是赤贫,要钱粮没有要力气一身,朝廷只好又改。但是这一改,最后却没多少命令下到基层,各层贪官酷吏利用上下信息不对称截留朝廷第二道诏令的遍地都是,最后成了贪官酷吏们强行摊派免役钱粮中饱私囊的盛宴。
如果理解这种画面想象力方面有困难的话,便可以看看后来北宋王安石变法时强推《免役法》、以多交钱免劳役时,地方上那一派趁机搜刮的场景。
说白了,租庸调法试行时,也是要有原则有适用环境的,必须是在百姓民户贫富搭配比较均匀、有人富愿意出钱、有人穷愿意出力的地方,才能比较稳妥地推行下去。如果是都是富人或者都是穷人的地方,硬性摊派便是要出乱子的了。
听说第二年通济渠好了之后,河北改修永济渠,又折腾了一番,结果民部就再也没有官员向杨广提起租庸调法的试行了。大批的民夫仍然被超期强制服役,而且有从黄河南边运到河北区远途干活的,路上人力和口粮损耗极其严重,一派陈胜吴广渔阳役rdquo;的景象。
得知当初自己在修文献陵时候殚精竭虑提前提出来的租庸调法,最后落得如此一个水土不服的下场,亲眼见了其效果的萧铣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幸好妻子在侧看在眼里,也知道他已经是为国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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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通济渠渐行渐东,直到入淮,两岸的民生情态果然比河北山东一带果然要好上一些。再往南去,因为邗沟和江南河的河道在仁寿年间就修好了,而且是萧铣当初自己从技术到管理都亲自奔走督办的,所以大业年间扰民的事情便少了不少,民力恢复颇为乐观。见了这些景致,萧铣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些。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哪怕到了淮南这边数处州郡,居然如今也依然有民户被长途抽调到河北去挖永济渠mdash;mdash;从直线距离来看,这都已经有千里之远了。唯一一点还算有人性的地方,便是这些异地服役的民夫,好歹往返都有朝廷提供船只运输,免了他们路上徒步千里去河北的不必要辛苦。当然也不排除朝廷便是觉得运河水运人员方便,才从大运河沿岸州县征人长途服役。
这种情景,到了江都(扬州)之后总算是刹住了,再往南过了长江,才算是没有生出去北方远程服役的事情。不过江南百姓这两年也不安生,大业二年时,通济渠修完后杨广曾经一时兴起要坐龙舟下江都巡查,便这么来一趟,就让人造了二百尺长的龙舟、凤舟和其余百官、扈从军队的座船,江南百姓这几年的民力,便是多半花费在了给杨广沿着运河巡视造大船上面了,各式可载千人以上的大楼船、五牙船等,总数足足有三百多艘。平均江南一个州郡也要摊到二十来条大船的任务,其余小船就更是不可计数了。
二月中,萧铣的船队过了太湖,便沿着挖出来的吴淞河直入苏州城内,算是到了赴任的所在。进城时,自然有通守、长史与本地周边各县官员前来迎接上官。
本地的地方官,只要是这几年没有调走的话,那么当初修江南河的时候萧铣都是好歹混过脸熟的。只是当年萧铣还不过是一个背景还不明朗的县令、州参军而已,如今已经是本郡的一把手长官,而且是当朝唯一的驸马了,下面属官前来参见时的情态,可谓炙手可热。
新官上任,按例是要交割钱粮户籍账目才行的,不过萧铣因为没有前任,所以交割方面倒是略微方便了一些mdash;mdash;到大业三年末为止,萧铣如今的辖区都还是按照苏州、湖州、杭州划分为三个州,的大业四年年初才废州改郡,所以萧铣是第一任吴郡郡守,而此前的三州刺史都是就地改任为副职通守,仍然分管原来辖区的具体政务,只是上头多出了一层萧铣这个总揽三州事务的上官,遇到有复杂大事,或者是与水务船政相关钦办的事情,才让萧铣来拿捏。
因为是下级向上级交割账目,三个通守自然不敢玩什么亏空小便宜的花活儿,哪怕此前略有贪墨的,也都提前搜刮也好摊派捐输也好,把账都平了才交给萧铣,萧铣上任后把苏州本地的常平仓等都验看了无误才签收,至于湖州杭州暂且还没功夫去。
当然,得知当初他在杭州时的老下属陆鸿鸣如今已经从县令升到郡长史、在杭州本地留用时,萧铣对于去杭州那边查账的心思也就不那么迫切了,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下属,掌握地方才更加方便。
交割郡守政务、上手各项地方民情着实花费了萧铣十几天的功夫,转眼已经是春播结束的时节了,眼看吴中之地因为水利完备,又是一个不惧风雨不调的年份,萧铣手头的琐事也算是略微闲了下来。
他此次就任吴郡郡守,主要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便是帮助造大海船,不过这个任务并不紧急,两三年里能完成,最终不耽误事情便好,当下倒也不用急于先动手。萧铣心中盘算着武士彟这几年一直在吴地帮他打理庄园封地,经营丝茶麻布等南北货物,自从通济渠全线修通之后,武士彟的生意便更大了。既然有这么一个运河里营商颇有心得的手下可以用,纵然内河船和海船有很大差别,却也可以借助其经验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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