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还真有点意思,晏阑想。
“……头发黑,长度5厘米,头皮有破损,可触及颅骨凹陷性骨折,头皮破损处……”苏行愣了愣,抬起头看向王军,“头皮破损处无生活反应。”
王军点头,示意他继续。
听到这里,晏阑心里有些期待。无生活反应,那就证明死者被敲击头颅的时候已经死了。王军说的对,这具尸体或许真的会成为整个案子的关键,他掐灭了自己对苏行本人的探究,仔细地看尸检了。
体表检查之后就是内部检查,苏行十分熟练地用“T型弧线切开法”切开了胸腹腔,开始检查内脏。
只见苏行用工具将尸体胸腔积液盛到量杯中,测量后说道:“双侧胸腔均可见不凝血性液体,左侧370ml、右侧340ml。”
王军看了一眼,说:“继续。”
苏行将尸体的肺部取出称重解剖分析道:“左肺重1200g,右肺重1200g。两肺肺门处可见出血,切面和表面都为暗红色,且有泡沫样血性液体溢出。”
王军提问道:“说明什么?”
苏行:“死者生前肺部出现高度水肿。”
王军看了一眼晏阑,晏阑回以感谢的眼神。王军刚才的提问是让苏行说些晏阑听得懂的。
王军走到解剖台前,说:“你继续,我做切片,一会儿直接上镜检。”
苏行点点头,继续解剖心脏:“心包膜光滑,心包腔无积液,左心房近二尖瓣处靠近心包膜位置有暗红色点状出血,室间隔近心尖部也有暗红色出血区……”
苏行停住了手,看向王军:“师父,死者的心脏……这……死者不是被砸死的,他这更像是多器官衰竭而死。”
王军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没解剖完不要下结论。”
苏行继续将死者的肝、肾等其他器官全部解剖分析,最后站在一旁等待王军,王军将切片放到显微镜下,然后指着与显微镜相连的屏幕,对苏行说:“结合镜检分析,先看肺泡。”
苏行对着屏幕回答道:“肺泡腔内充满水肿液,可见中性粒细胞浸润,肺泡壁毛细血管扩张淤血。”
“很好,继续看。”王军换了一张玻片。
苏行:“肝小叶……肝细胞变性坏死,坏死区内有单核细胞及中性粒细胞浸润,这坏死几乎累及全小叶,周边只有很少量的肝细胞了。”
“好。”王军把另外一个玻片放到载玻台上,“看心肌细胞。”
苏行:“心肌细胞凝固性坏死。”
“这是左心室和室间隔,还有灶性出血。”王军将玻片稍稍挪动了一下,对苏行说,“再看这部分。”
“部分肌细胞灶性溶解坏死,可见灶性中性粒细胞浸润……部分肌细胞肿胀变性……横纹……横纹不清?”说到最后,苏行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军。
王军:“你的结论是?”
苏行犹豫着说道:“横纹肌溶解症?可是他肾脏并没有出现对应症状啊?”
晏阑其实什么都没听懂,但是他看王军和苏行一来一回地说话,又不好打扰,只能站在一旁等着王军给他解释。
王军满意地说:“差不多了,确实横纹肌溶解,但是什么诱发了他的横纹肌溶解?”
苏行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是恶性高热。”王军说道。
“恶性高热?”苏行和晏阑异口同声地问道。
晏阑是因为太多不懂的名词,听到王军下了结论,忍不住开了口,而苏行则是因为不明白这个恶性高热指的是什么。
王军说道:“恶性高热是一种发病率五万分之一到十万分之一的罕见遗传病,你不知道很正常,我也是早年间亲自解剖过一例才有所了解。所谓恶性高热,就是人体在挥发性麻醉剂的作用下出现骨骼肌强直收缩,体温急剧升高的情况。”
“麻醉剂?”晏阑抓住了重点。
王军:“对。而且是吸入性麻醉,比如七氟醚。”
晏阑:“那也就是说,凶手给李雷磊使用了麻醉剂,但没想到他有这种遗传病,所以后面割掉他生殖器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处于濒死状态,到砸脑袋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死了。”
“是的。”王军解释道,“所以我说突破会在李雷磊身上。再等一下血液分析结果,如果我们够幸运,或许能知道用的是哪种麻醉剂。剩下的事情就是你们刑侦的工作了。”
晏阑点点头:“我明白,多谢王老!”
王军转过头来看向苏行,说:“干得不错。”
苏行却摇头道:“是师父您断出来的。”
“好了。”王军说道,“我跟尸体打交道的时候你连胚胎都还不是呢,慢慢来,你这两年已经学得不错了。经验是要一点一点积累的。”
苏行:“我知道的,师父。”
王军用手背拍了拍苏行以示鼓励,接着又说:“对了,你师娘让你周末回家吃饭。”
“啊……周末不行!”苏行慌忙拒绝道,“那个……周末,周末晏队让我加班,我们在罗平文家发现了新的东西……”
晏阑接过话说:“对,我们明天要复勘现场,正想跟您借人呢。”
王军说:“行吧。那等案子结束了再说。”
苏行长出了一口气,趁着王军背对着他的工夫,偷偷给晏阑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晏阑面色如常地说:“王老,我先忙去了,一会儿让苏行把报告给我送来,您该下班就下班,不用跟我们一起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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