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也懒得理会迟陵,只深深地看着商姒有些黯淡的脸色,唇角笑意越发深了,他微微俯身,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其实,今日我很高兴,所以无论什么结果,都没有关系
甘之如饴。
商姒抬头,无言地望着他。沈熙身姿修长,身影逆着光,清隽的容颜温和下来,他冲她眨了眨眼睛,后退一步,抬手恭恭敬敬地行了君臣之礼,便转身出去了。
迟陵嘀咕:还真去了?他转头看向商姒,却见商姒理也不理他,直接做回了榻上,蓝衣入内,对迟陵劝道:四公子,您别打扰陛下休息了,陛下中毒刚醒
迟陵腹诽道:还中毒刚醒?方才和姓沈的说话都没什么事,现在就非要休息不可了?他正想要出言讥讽,转头却瞧见商姒毫无血色的面容,黑暗殿中的一角,她显得娇小而单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迟陵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淡淡嗯了一下,抬脚出去了。
第49章 投诚
元泰殿中,此刻气氛格外肃杀。
迟聿负手而立,身影拢在阴影里,连带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显得深不可测。而他身后,沈熙正伏跪在地,慢慢地表达自己的忠诚
下官与陛下并无瓜葛,诚如陛下所言,下官只是为了去救陛下,陛下危在旦夕,下官若被人抓获,待到解释之后再去救人,陛下恐凶多吉少,下官只能事急从权,还望大将军息怒
下官与陛下只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当年下官年少气盛,在担任陛下伴读之时,便屡次与陛下冲突,是以陛下与下官,若非必要之时,定是不会扯上关系
下官一心为社稷效劳,当初下官在此殿之中,也是如此与向大将军投诚。而今形势在此,下官并不蠢,更不敢有半分虚言,望大将军能够重新给下官一个机会。
沈熙说完,许久都不曾听见迟聿说话,他便低头跪着,如此忍辱负重的姿态,他早就习惯了,只望迟聿能够网开一面。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自然会猜忌身边的所有人,他可以选择避开的,但是若是避开,不仅他再也不能接近迟聿,也对她没有好处。
不如铤而走险,打消他的疑虑。
迟聿负手站着,一边的侍卫君乙微微抬眼,一眼望去,只看见一站一跪的两人,站着那人气质清冷凛冽,跪着那人清淡温和,一冷一温,分明是一冷一清,一贵一贱,可仿佛无形之中,有一股看不见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流转,融着淡淡的衣香,沉静而无声。
良久,迟聿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眸底寒光微溅,救她?你凭什么救她?
伏跪着的沈熙道:陛下有隐疾。
什么隐疾?
头疼之症。
沈熙停顿了一下,才俯身将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可他说的时候又带了一些私心,不曾将商姒在他面前的柔软一面说出来,却又着重强调了商姒不愿意告诉他之事,他说:陛下不想让下官告诉大将军,怕大将军担心,还怕
迟聿方才听了前因后果,心头正软,看他迟疑,便问道:还怕什么?
还怕,大将军又知晓她一桩难堪之事,陛下向来坚强,她在大将军面前已经足够软弱,不想再被轻视了。
其实这句,只是沈熙胡诌的,他并不知道商姒是怎么想的。
但他终究,还是怕迟聿心胸狭隘,怕他对她做出什么来,他固然不希望商姒与迟聿在一起,但如今这种局势,又岂是他能决定的呢?既然她注定逃不掉了,那他便希望因为此语迟聿能待她更好些。
果然,沈熙微微抬头,见迟聿的眼神暖了下来。
迟聿慢慢拂袖坐下,冷淡道:所言属实?
下官不敢欺瞒。
为何偏要向我解释?迟聿道:以为我因此不杀你?
其实,他倒未必真的杀沈熙。
前世,沈熙并未与商姒扯上什么关系,迟聿记得他很快就做了他的得力干将,后来一直在长安做文臣,迟聿麾下武将众多,治国之上,单单有一个宋勖却是不够的,后来沈熙做出政绩,一路平步青云,在迟聿登基第五年,就已经官至御史大夫。
后来,他放弃锦绣前程,自请去边远之地,一去就是多年,一直到宋勖病逝,他才回京升任尚书令。
算是一代能臣。
可现在,眼前的沈熙还年纪轻轻,并非他的心腹能臣。若非重生,迟聿都不会将他和商姒联想在一起。
对沈熙,若迟聿当真起了杀心,也绝非商姒拦得住的。
沈熙停顿一下,低声道:因为下官知道,只有依附于大将军,下官才能一展鸿鹄之志,实现抱负。
这话,聪明人都不该说,但是正是因为他和迟聿都太聪明,所以沈熙才肆无忌惮的开口。
他就是觉得巴结着迟聿比较有用,只有迟聿才能给他机会,所以他才一心投诚。
与其冠冕堂皇地溜须拍马,这样的理由,更能让迟聿消除猜忌。
果然,迟聿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