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沈熙犹豫了一下,大将军可还怀疑
那件事不许再提。迟聿的目光在沈熙的脸上逡巡而过,黑眸微深。
果真是仪表堂堂,迟聿虽对这等文臣不大瞧得上眼,却也确实不得不承认,比起沈熙一派真诚的做派,他到底还是让商姒的安全感少了些。
迟聿又道:至于她的病,当年给她治病的老太医,你如今可还能联系得上?
沈熙点头,可以。
你将他所住之地告诉我,此外,她剩下的头疼药,你也不必帮她保管了。
沈熙默默垂下眼。
怎么,不愿意?
怎么可能?沈熙淡哂,能为陛下和大将军效劳,沈熙很愿意。
只是,又要少了一个靠近她的借口。
他固然知道,有迟聿插手,她的病情应会好上许多,只是沈熙还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分明是他先来的,分明是他守护了她那么多,凭什么,就让迟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呢?就因为迟聿天生是昭国世子,手握千军万马吗?
沈熙自认,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商姒。
----
后来,迟聿便派人去请来了已经告老还乡的易太医,为天子看病。
只是商姒靠在床上,喝了一碗又一碗苦涩的汤药,身子渐渐好转,却始终不见迟聿前来。蓝衣和姣月在这里忙手忙脚,崔公公负责管理其他大小事宜,一切都很好。
早朝时,商姒还能见着迟聿一面,可他上朝时不苟言笑,只是旁听而已。下朝之后便头也不回,商姒坐在龙椅上,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说不上来的失望烦躁。后来,迟聿连早朝都给她取消了,她更见不着他一面了,想要出去,却也拉不下脸面。
商姒觉得自己没有爱上他,可是这种失落感是怎么回事?她趴在床榻上,非常痛苦地用被子蒙住头,姣月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连忙问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我无碍。商姒闷声闷气道。
姣月转过头,冲蓝衣眨了眨眼睛,从那日商姒对蓝衣发怒开始,蓝衣便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慢慢地向着商姒了,并非像一开始那般监视着,而是时常陪着姣月干活。姣月与蓝衣的关系也好上了许多,此刻,姣月蹭到蓝衣身边来,悄悄道:蓝衣姐姐,陛下心情似乎不太好呢。
蓝衣握着小金匙,往小貔貅里小心翼翼地添了香料,又盖上上面镂空的盖子,才转眸笑觑了姣月一眼,你这丫头,陛下心情不好,你怎么瞧着这么兴奋?
姣月悄悄凑过来,揽紧了蓝衣的手臂,悄悄道:我觉得,陛下是因为大将军不高兴的,一定是大将军这几日不理陛下,陛下心里不顺畅了。
蓝衣不动声色,陛下许是憋闷久了。
哎呀。姣月焦急地很,又扯了扯蓝衣的衣袖,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的,喜欢一个人,那人若是老不理自己,一定就是陛下这样子的,陛下肯定是喜欢上大将军了!蓝衣姐姐,我从前还不觉得呢,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从前总觉得陛下被欺负可现在,我才觉得陛下其实有点被宠坏啦。
蓝衣似笑非笑,你知道?还宠坏了?
这丫头,以为自己跟她关系好了,便口无遮拦的,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人,小心她转头就给告诉了世子。
可姣月这般没心机的,蓝衣又怎么舍得呢?
蓝衣顺着姣月的话想了想,若有所思。
姣月八卦心上来,无论如何也不肯歇,又道:我当然知道了!我曾经可喜欢陛下了,甚至、我甚至还想做她的人,就算是一个没名没分的,我都是甘愿的姣月咬了咬唇,可后来,才知道这少年郎竟是个姑娘,还是个如此好的公主,姣月说:我说宠坏,不是说陛下坏,我是说
她话还没说完,蓝衣已打断她道:好了,别说了,活儿干完了吗?待会儿崔公公问起,小心又罚你月俸。
姣月立刻噤声了,悻悻地笑了笑,转身溜走了。
商姒在内殿的暖阁里午休,倒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听见姣月和蓝衣之间的窃窃私语,她枕着双臂,透过雕花窗子,阳光洒在她暖暖的脸上,让人昏昏欲睡。
确实是令人百无聊赖的生活,商姒心里空落落的,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想说。从前迟聿每日都要来,她那时觉得他烦,是真的觉得他烦,她总是想:这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三天两头地要来骚扰,还总是予取予求,这样的日子,怎么样才是个尽头?
可他突然又不来了,商姒横竖都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那件事,所以对她心灰意冷了么?他若对她完全失去耐心,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从帝位上拉下来?从前他待她好全凭喜欢,现在冷落着,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商姒翻了个身,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尺玉霄飞练猫儿,十分懊恼。
她不会喜欢他的,顶多是感动于他从前待她的好,因为顾全大局、无法反抗,所以才做了他的人。商姒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眼睛一闭,迟聿拿剑指着她的样子又历历在目,他恼怒又失望的眼神,让她有些如坐针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