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天然图画的慰问理所当然对当事人构成了莫大的精神压力。
令嫔又不是傻的,皇后打着关心孩子的旗号天天都往万方安和跑,一趟两趟成,到了第四天上,准妈妈开始忧心:皇后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怀着双生子,肚子比一般孕妇要略大一些,皇后还不是空着手来的,回回带上安胎补品,亲眼看着她吃下才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搁谁身上谁不害怕呢?
进了八月,服侍令嫔的谢嬷嬷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顾虑:“主子,您要仔细了。”
令嫔心中“咯噔”了一下:“怎么说?”
谢嬷嬷踌躇道:“主子,奴才知道一个‘去母留子’的法子,孕妇补的过了,生产时份外艰难,母子二人只能留下一个,您这肚子——”
什么只留一个,哪怕你是皇后,留下的也是孩子!令嫔冷汗都流下来了:“皇后带来的补品,哪里是我能推辞的?”
“主子,皇后娘娘如果只剩下慈善,哪里能立的这样稳?”谢嬷嬷咬了咬牙,“四福晋和您的月份差不了许多,隔着自己的儿媳不理会,倒在妃嫔的肚子上下功夫,天底下有这样的婆婆吗?”
兴许有,但自己肯定没有那样的份量:“想法子漏个话给太后知道。”
皇太后的答复很简单:“皇后这样做,皇后是傻的;令嫔这样想,令嫔是傻的!”
令嫔想了一想:皇太后既然知情,按理皇后就不应该对自己暗下黑手,如果皇后执意如此,那就只有两个可能,其一,皇后不在意皇太后的看法;其二,皇太后默认了皇后的行为。第一种可能性很小,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自己必死无疑,也就没有反抗的必要了。
等寒苓再次到万方安和送补药,令嫔特意把和恪公主叫到了跟前:“主子娘娘,嫔妾要有个万一,这孩子就只能托付给您照顾了。”
寒苓愣了一愣:“这话是怎么说的?”
令嫔苦笑道:“主子娘娘,嫔妾虽然愚钝,有些事看得十分明白,您不喜欢嫔妾,却在意万岁爷的子嗣,您的医术高超,后宫有了疾患,等闲也用不着您来出手,您既然在嫔妾身上花费工夫,那必定是嫔妾腹中的孩子有所不妥的缘故了。”
“你倒伶俐。”寒苓淡淡一笑,“不过你还应该知道,只要我出了手,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也断然没有治不好的病患。”
令嫔眉宇稍霁:“让主子娘娘费心了。”
寒苓站起身来:“等你生产,我会亲自守着接生。
送走了皇后一行,谢嬷嬷向令嫔问道:“主子,莫非是咱们误会了皇后娘娘?”
令嫔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
自万方安和出来,寒苓驻足吩咐:“传旨,令嫔生产在即,本宫念她安胎辛苦,将和恪公主暂送廓然大公,交给颖嫔抚育照管。”
张雷答应一声:“嗻!”
颖嫔被从天而降的礼包砸的头晕眼花:九格格才四(虚)岁,现在接手,并不存在养不熟的问题,皇后对自己真是够意思了!
嘉妃很快给令嫔送来了确切消息:“愉妃跟前透出来的话,皇后说你的胎不稳,一朝不慎便会母子俱陨,这才向皇上请旨,要专管你的生产事宜,皇后还放下话,她便是全力以赴,也未必便能确保你们母子万无一失。连皇太后都不好干预的,如果不准皇后所请,一旦你肚子里的皇子有所闪失,谁能担得起这样的罪责呢!”
令嫔点了点头:“皇后想让我死!”
嘉妃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声:“你该荣幸,皇后不喜欢的人很多,她想眼不见为净的却寥寥有限。”
到了这会儿,令嫔并不在意女儿的抚养权问题,她能挺过去,自然有法子将女儿要回来,若是就此咽了气,有个无子的主位做女儿的养母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如何能从皇后的手底躲出一条命来呢?
永璇大婚后不久便是乾隆皇帝的五旬万寿,如今天下升平、河晏海清,外朝内廷自然气象更新,摆足了普天同庆的势头,寒苓这才稍稍放松了对令嫔的“关切”之意。
后宫的女人,生存的第一要义是“狠”,这个狠,不但是针对敌人,对自己也要下得了狠手,令嫔便是当狠则狠的果断人物。
中秋夜宴刚开席,成霜走到寒苓跟前回道:“主子,四福晋的膳食奴才已经察看过了,参汤已经得了,可要现在就呈给福晋服用么?”
寒苓点一点头:“过会子再说。”
令嫔犹如惊弓之鸟,一个不妨钻进了景仁宫的绳套之内。
当然了,她的运气够好,寒苓所期盼的“一尸三命”的消息并没有如愿报来。
皇后抢在皇帝头里发作:“混账,我早有懿旨,令嫔一旦不虞,立时要来回我,你们好大的胆,敢隐瞒妃嫔生产的消息!”
张雷磕头回道:“娘娘明察,万方安和来回,令嫔娘娘是昨晚发动的,彼时正开筵席,底下奴才不敢扰了太后与万岁爷雅兴,这才拖延到今早前来禀告——”
寒苓厉声斥问:“太医呢?接生嬷嬷呢?”
张雷答道:“是令嫔娘娘跟前的谢嬷嬷与林嬷嬷帮手接生的,两位阿哥都好!”
十五阿哥落地的那一刻,令嫔带着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无奈,终于脱力昏睡了过去。
“万岁爷放心,令嫔和阿哥都没有大碍!”寒苓苦笑道,“不过您得有个准备,令嫔以后大约不能再有生产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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