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村长是知道季恒的,那是吴大海的女婿。他和吴大海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所以对季恒的态度也很和蔼。
季恒点了点头:“是啊,穆村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村里有些陈年稻谷要送到粮站过磅,我们想叫这位沈同志帮我们估一估重量。”穆村长一面往村里粮仓的方向走,一面回答季恒的问题。
季恒在镇上上班的时候有看到过粮店,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磅秤,每次村里人需要将粮食送到粮站交粮食、换米面粮油或者是让粮站收购的时候,都会到粮站过磅。而他们村里是没有这么大的磅秤的,所以只有将粮食送到了粮站才能知道具体的公斤数,有时候送过去的粮食多了或者少了,就很不方便。
季恒有些好奇,这稻谷没有磅秤要怎么估算,于是也跟了上去,一面和穆村长聊了点桃花村的情况,一面偷偷地观察了一番这位小张口中崇拜万分的“沈老”。
只见这位老人年纪大概六十五岁上下,人有些过分的消瘦,身上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黑色中山装,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了,但是还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消瘦和长期缺乏营养,脸上的皱纹有些多,加上紧紧抿着的唇线,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的严肃,走在几人中间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等到了粮仓后,穆村长指着一堆稻谷:“沈同志,你估算一下这里大概多少斤?”
季恒惊讶了,这怎么估?又没有称,又是散着堆在那里的,哪里估得出来。
沈庆云看了一眼这堆稻谷,自己从一边迈着步子走到另外一边,默默地算着自己的步长,然后又用在粮仓后面一根刻着刻度的木棍量了一下这堆稻谷的高度,心中想着稻谷的密度应该是1.17g/cm^3,用炭笔在地上做了一点点计算,不过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沈老口中就报出了数字:“大概840公斤。”
季恒看着地上用炭笔写的一堆数字,张大了嘴巴........
穆村长自言自语道:“还少了五十斤样子,老耿,你和我一起再搬点稻谷过来。”
他们装了两麻袋的稻谷,差不多正好是五十斤,堆在了那堆稻谷一起。
沈庆云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问穆村长:“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穆村长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态度是尊敬中又带着疏离。
等人走了,季恒才好奇地上前问穆村长:“穆村长,他估算的准吗?”
说到这个,穆村长也不得不服:“真的很准,每次不会相差十几斤!省了我们好多事哩!简直就是神了!”
每次看到这位沈教授在那边写写画画一会儿就能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穆村长是佩服的不得了,要不是那几个人总是盯着这位沈教授,动不动拉他出去pidou,他都想和沈教授促膝长谈、问问里面到底是啥情况。
季恒简直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算术这么好的人!难怪小张说这位沈教授教的还不是一般的数学,是高等数学,确实好像高人一等!
季恒通过这一个月来和吴晓梅的学习,已经知道了数学其实就是他上辈子接触的算术,在了解完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的符号后,季恒很快就一边自学一边和吴晓梅探讨完了小学数学课本,可是面对初中课本中的很多知识点,季恒好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问吴晓梅,她也有很多地方不确定,于是这数学就停滞了下来。而高中的数学课本,季恒也翻过,更加觉得像看天书一样,好多都根本看不懂是啥意思!
这期间季恒也有拿过一些初中的难点题目问过楚不凡,没想到楚不凡也是个数学渣,基本上季恒不会的,他也不会,还需要去问知青点里的其他人去讨论,往往有时候讨论了好几天,他们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给到他,这种学习进度让季恒揪心不已,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
“这位沈老先生现在在村子里做什么啊?住在哪里啊?”季恒想要多了解一点这位沈教授,有穆村长在,自然是抓住机会就问了。
穆村长说到这个,脸上的表情也是够一言难尽的了:“沈同志啊,现在住在我们村西山坡上的一个猪圈旁边,平时的工作就是照顾这十几头猪,哎!”说完后,穆村长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偏偏被这么作践,那猪圈旁边的棚子屋雨天漏雨、晴天暴晒,风一吹就一股猪粪的味道!一个人照顾十几头猪,光每天打猪草都累的够呛了,还要天天清理猪粪,运送到田地那边,万一这猪病了死了,还要找他算账!一年干到头,村里人是能分块猪肉吃,他连味道都尝不到!
有时候穆村长也是真的佩服这位老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坚持下来八年,要是他,可能一年都坚持不下!不是身体上的辛苦了,就是隔三差五的pidou会,都让人精神折磨地要发疯!
有时候穆村长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沈庆云这样的同志打成什么坏分子、臭老九,要是一个人那么善于伪装的话,为什么八年了,他都没有看出来这个沈庆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性,事情没有落到他们头上,就算心中有不平,也不敢有人站出来为沈老打抱不平。
季恒了解完沈老的现状后,也是默默无语——虽然他现在已经了解了为什么要发动这样一场运动,用那位伟人的话叫做“以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初衷是好的,可是就如同北宋的王安石变法一样,下达的政策是好的,但是执行者却出现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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