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欣带他们去的第二家更加困难。
这个学生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独自拉扯两个孩子、照顾两个老人,家里只有几亩薄田,农活和家务全靠这位母亲支撑。
他家离李晓欣家不远,推开院门,和李晓欣家不同,虽然一切都简朴,却干干净净,整洁地都让人忘了这个家里还需要太多的必需品。
孩子的母亲不在家,孩子的爷爷把老师们请到家里,旧木桌和窗框都被擦得锃亮,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太太拉过一条长板凳,用洗得发白的蓝色毛巾在本就干净的凳子上擦了擦,招呼几个老师坐。
那板凳虽长,也只能做两三个人,最后几个老师互相谦让了下,让张校长跟几个女老师坐了,秦朗和江昭辉就站着,打量这个屋子。
得知张校长的来意,两个老人家都很不好意思,他们家两个孩子都在读小学,一个四年级,一个六年级,没了衣服的是老大,和其他人家普遍不同,没衣服的老大是男孩,平时也很照顾妹妹,所以老师们才想来拜访下,看看是不是哪里有了困难。
“那件衣服,孩子他妈穿着正好,就套在衣服里面下地去了。”
老爷爷的眼中带着淡淡的酸楚,脸上的皱纹仿佛这里饱经风霜的大地,布满丘壑,“我们两个老人就是拖累,家里好点的衣服都给我们穿了,孩子他妈下地干活没有正经挡风的衣服,孩子就说,妈妈下地的时候就套上校服的内胆,不下地的时候就他穿……”
秦朗检查那天正好是妈妈下地干活那天,大儿子就把衣服脱下来给了妈妈。
这种情况,几个老师能说什么?
能指责一个母亲抢走了孩子的衣服吗?
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没有改嫁,而是肩负起了照顾家中老弱的责任,竭尽全力地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从这处虽贫寒却整洁的房子,从儿女和公婆的维护中,虽然没有见到她,所有老师都能感受到这位伟大的母亲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一切有多么不易。
孩子的妈妈还在田里刨土豆,两个孩子见老师们坐在堂屋里很尴尬,主动说带两个老师参观下自己的家。
和白集村很多人家不同,这户人家虽然简朴却不简陋,房子建的也很扎实,是村子少有的用上水泥的房子,这也是两个孩子会让老师参观他们家的原因。
“这房子是我爸爸以前建的,他没生病之前,一直在外面帮人造房子。”
哥哥大龙紧张中带着骄傲,“我们家的房子以前是全村最好的,屋子里家具也都是我爸打的,我妈说,这些都是我爸留下来最好的东西。”
“看的出来,屋梁都很扎实。”
秦朗抬起头,赞赏地说。
房子里窗户上有些地方玻璃破了,有人拿纸糊上了,让人惊奇的是糊上的纸上都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有些是语文课本里的插图,有些是一些房子的铅笔画,虽然线条简单,但都栩栩余生,非常灵动。
“这些是谁画的?”
黛文婷惊奇地摸着一页学校小楼铅笔画的速写,某种意义上这个不算速写,只能说是对房屋外形的一种临摹,但是已经颇具有速写的雏形了。
她是学画画的,对这个有一种天然的敏感。
“是哥哥画的。”
妹妹推了推哥哥。
“就,就瞎画的。”
大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时候,我爸教了点,后来就没画过。我看到有白纸觉得白着可惜,就拿来画画了。”
“你小子行啊,有天赋,一定不能浪费了。”
江昭辉和一群大孩子关系挺好,把大龙的背拍得“邦邦”响,“努力一点,继续下去,以后就可以去当建筑师了?”
“什么是建筑师?”
两个孩子一脸懵懂。
“就是学习怎么造房子的人。”
张校长通俗易懂地解释。
“哦,那跟爸爸一样啊。”
妹妹恍然大悟地说。
哥哥晃神了一会儿,问他们:“当建筑师能挣钱吗?”
张校长看向几个老师,一时间,几个老师都笑了起来。
“建筑师赚得可多啦,一毕业就比老师上班的工资要多……嗯,大概多三倍?”
江昭辉算了算自己如果去当体育老师的钱,笑着说,“而且,建筑师造的房子会有很多很多人住,会给很多人带来家,很有意义。”
哥哥听到建筑师挣钱,很开心地点着头。
“行,那我就当建筑师。”
老师们又是一阵笑。
“以后没事的时候,到老师办公室来,老师教你怎么画画。”
黛文婷摸着大龙刺猬一样的脑袋,温柔地说,“老师带了很多铅笔和素描纸来,我可以分你一点。”
“谢谢老师。”
大龙笑得更开心了。
没一会儿,抱着一筐土豆的孩子妈妈回来了,这是位个子很娇小的女人,也难怪能穿得下大龙的衣服。
知道几个老师来“家访”,她很高兴地留几个老师在家里吃饭,还准备去杀一只鸡,几个老师这下一点都不敢留了,丢下准备的糖果和饼干做礼物,连忙说自己在路上已经吃过了,婉拒她的好意。
送老师们出来时,孩子的妈妈犹犹豫豫地问:“张校长,你看我们家的娃娃,能上大学吗?”
“好好努力,一定可以的。哥哥成绩很好,几乎全是八十分以上,妹妹虽然差一点,但是最近进步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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