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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校长知道孩子妈妈在担心什么,再三鼓励,“现在虽然是难一点,但有两免一补,上中学也要不了多少钱的,只要他考上县里的高中,大学就不远了。”
    “听说现在的大学都不包分配,上完一个大学要几万,出来也就千把块钱……哎。”
    大龙妈妈的脸上写满忧愁。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孩子们想上,就先给他们上。”
    说到这个话题,张校长的脸也一下子沉郁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走出大龙兄妹家,张校长又点着了烟,狠狠吸了几口。
    老师们都满脸茫然。
    “供养一个大学生,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农民二十年不吃不喝的钱。”
    张校长长叹口气,“以前,读大学等于稳吃皇粮,金榜题名就等于衣锦还乡。可现在,大学也不包分配了,上大学的人也多,出去打工的人回了家以后,反倒不愿意让孩子读书了。”
    “他们说毕业的大学生还没他们搬砖的钱多,说读书没用,花了那么多钱,花十年都赚不回来。我们村因为有小学,算是学生比较多的,这么多年来,红星村也就出了四个大学生。但是这四个大学生,现在已经毕业五六年了,还余不出钱来给家里,甚至还不如初中读完书出去打工的孩子。”
    “现在‘读书无用’的话,连白集村都在传了,大龙家原来还算比较有见识的人家,现在都在考虑这个……”
    他该怎么和这些城里老师们解释他心里的焦躁?
    乡下的孩子们一次又一次悲壮地冲向大学校门,耗尽自己和父老乡亲们的无数心血后,终于有个别幸运者到达了梦寐以求的高校课堂,四年后却要面对大学欠下的沉重债务,又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求一个饭碗,城市里,没有根的孩子犹如浮萍,无论是在任何方面,在这个大学文凭急剧贬值的时代,农村子弟整体上都是出于竞争弱势的。
    处处碰壁心力交瘁后返乡的学子有很多甚至连自己解决温饱都做不到,让乡亲们对于大学的信仰也为之破碎。
    这里的人太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为了一丝丝的希望他们肯付出比许多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但是当一个苦苦追索的神话从高处坠下时,谁又能理解他们内心的煎熬?
    “像你们刚才说,大龙可以去当建筑师,我看孩子高兴,我就没打短。”
    张校长吧嗒吧嗒地吸着烟,眉间是挥之不去的愁绪,“农村孩子学不起画画啊!大龙家父亲去了,国家对他们家有补助和照顾,读书还是可以的。画画这种事,随便画着玩玩还好,要是真学这个,他的妹妹也许就读不上学了,还不如就这么苦一点,兄妹两个都能读上去。”
    “光顾着惊叹孩子的天赋了,忘了美术生多花钱……”
    黛文婷露出失望和后悔地表情。
    “没事,孩子明白你的心意就行了,不能当美术生,也可以当多个兴趣。”
    江昭辉将她的手握住。
    杜若没说话。
    作为一个快要走出学校的大学生,她当然知道外面的竞争有多激烈,所以才执意要得到一个文凭够硬的研究生学位,选择支教保研这条道路。
    就连她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孩子都能感受到进入社会的困难,又怎么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这些迷茫又无奈的念头?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老师们又跟着张校长走访了其余几家。
    和大龙家相仿,这些校服必须要拆分的人家,无一不是条件太差、家里有弟弟妹妹或年老的老人要御寒衣物,一件衣服轮流穿的。
    即使是孩子,在学校里也想保有一丝尊严,固执地不肯说出家里已经穷到无衣御寒的地步,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用“我不冷”的理由来搪塞,就连老师已经家访了,依然固执着坚持自己“不冷”。
    等“家访”结束,他们曾经的那些义愤填膺和不平也荡然无存,大家都默默无语。
    “要不,我们学着李老师和方老师,把捐衣活动再搞起来吧。”
    江昭辉一路上用手机拍了不少照片,尤其是一些穷困学生家的外面,可见他已经有了想法,“现在才十一月份就这么冷,等入了九,这些人家怎么过?”
    就凭那些漏风的砖墙,就算冬天不出门也不一定扛的过啊。
    “这里物流太不方便,等各地捐献的衣物送过来,说不定冬天都过去了。”
    他们从西安购买的校服,用了足足二十天才到,这里只能走EMS,其他地方更慢,谁知道到这里要多久?
    再想想李老师和方老师分类、整理那些衣服时无法利用的部分,很难让人理解那些捐献的人是把这里当急需物资的地方,还是废品收购站。
    “那我就再开一次直播,帮这里的人募捐冬衣?”
    黛文婷迟疑了一下,建议着。
    “暂时还是不要了,你之前接受捐款的事儿引起那么大争议!”
    江昭辉一口否定了黛文婷的想法,“你这个毕竟不是募捐直播,是私人直播室,别让人觉得你吃人血馒头!”
    黛文婷嘴唇无力地翕动了一下,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几个老师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才能改善这里人们的生活,可受限与阅历和生活经验的不足,即使他们很努力地在想,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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