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调查之后能给沈明河一个惊喜,也能让他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众人觉得他为了救陈怀恒已然失了神智,将那么多无辜忠良卖了个彻彻底底。
殊不知,这里边的人,个个都经不起查。偏偏他们又都身居高位,是沈明河势必要动的人。
沈明河若是查到了什么后再动他们,也算是师出有名。不至于被人诟病。
只是,迟音有些恍惚地想。依着沈明河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即便查清楚了那些脏污龃龉,知道了谁忠谁奸。他可会放过那些无辜忠良?
只希望他当这奸佞不要上瘾。
如若不然,自己手上还有一份名单。
这些铁骨铮铮的忠良,却是沈明河万万不能动的。
……
“人呢?”
“放了。”
“顾行知愿意?”
“安国公言之凿凿又杀气凛凛的。他便是不愿意,也要掂量掂量是想要赔了夫人还是折点兵。”沈落边走进殿里,来不及喘口气,边回沈明河道。
沈明河知道他在嘲讽顾行知放不下吕谦的事。抬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放了倒也无妨,陈怀恒是个聪明人。即便出来了,他也会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不会做什么的。”
沈明河想要扶持顾行知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即便陈怀恒回来,也不过是强支体面,大权已然旁落,他又能如何?
沈明河淡定的语气却惹得沈落更是生气,大咧咧坐在他对面,阴阳怪气道。“我就想不通了,那么多可用的人,你怎就看上了他?一天到晚端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结果呢?安国公骂他的时候他连嘴都不敢还。就这你还想指望他日后羽翼丰满去对付沈家?”
“顾行知能在江南备受推崇绝不是沽名钓誉的泛泛之徒,咱们初来乍到,诸事未定。这朝堂庙外都还不安稳,他一下子出来做了出头鸟,替咱们折樽冲俎,被掣肘也是情理之中,且再耐心等等。至于他和安国公之间的纠葛,初逢故人,总要算算旧账,且他帮咱们骗皇帝这件事情,本就做得不坦荡,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咱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沈明河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才抬起头来跟沈落耐心解释。墨发白衣,卸掉了平日对外人一身带刺的伪装,沈明河沉静得像是一株悄然绽放的昙花。端端正正坐在桌案后,无论什么时候看他,都有让人和他一起平静下来的清泠气质。
“咱们不插手?”沈落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声,好歹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了。“你怎就那么信得过他?这人八面玲珑,和安国公不清不楚,和沈家留在江南的那位也有交集。你怎么就有把握他是向着你的,能为你所用?你现在顶着沈家的压力扶持他,若是日后他忘恩负义,你又该拿什么和沈家抗衡?”
沈落是真的不喜欢顾行知这个人。这人和沈明河一样,同样的滴水不漏,同样的喜怒不形于色,同样的能忍。同样的让人摸不清底。
却从没沈明河这般和人真诚交心的态度。像是一团雾,让人看不清楚,更分辨不出他是正是邪。
沈落从不质疑顾行知的能力,也相信他在沈明河的帮助下,一飞冲天权倾朝野不过是时间问题。可若是这样一个人,打着和他们虚与委蛇的主意,那沈明河付出这么大的心血,也只会鸡飞蛋打,为他人做嫁衣。
“沈落。”沈明河突然叫了他一声,沈落抬头才看到沈明河正目光端肃地望着他,正色着说:“咱们做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事情。是非成败,皆无定式。没有谁能确保自己赌的永远是对的。即便将来咱们真的失败了,那也是时运不济,无甚可说的。只就目前来说,他是我心里最好的人选。”
“为何就一定是他?”
“因为,咱们都是群罔顾生死的狂徒。疲于奔命,总是有所贪求。只恰好,我明白他所贪求的是什么。所以,这变成了我可以拿捏他的弱点。”
“那他知道你的吗?”沈落有些好奇,冷笑着道:“知道你身在沈家,却巴不得让沈家一朝倾覆,灰飞烟灭。”
顾行知和沈明河相识已久,比他和沈明河之间的相识还要早。所以他也无从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
只觉得他们之间亦敌亦友,沈明河明明从不与顾行知交心,却交付给了他莫大的信任。
“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沈明河喃喃道。“他那么聪明,总会发觉的。”
“知道这个倒也无妨。只是莫要让他知道另一个了。”沈落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僵,歪着头别扭道:“太莽了。行无定性,你若打定主意护着他,他总有一天会给你惹出乱子的。”
“你哪怕不想让陈怀恒死,也只是想着提点他,并不敢大动干戈。可他干了什么?你刚告诉他你不会让他大赦天下,他便在承天门前不管不顾,大放厥词,将那群大臣得罪了个彻底。现在可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竿子把所有人打落在水里。难道陈怀恒比那满朝的大臣还要重要?现在所有人落在了咱们手里,任咱们查。沈家人知道了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了。”
“你有没有想过。”沈明河不知何时顿住了,知道他说的是迟音,面上倒是不显。认真听他说完,胡乱卷着手里纸的一角,斟酌问道。“他是为了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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