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愣神的当口,他的手臂猛地被重重一扯,定睛一看,是瞿元嘉在对他说话:“五郎,马受惊了。你快出去。”
“可是……”
“你快出去!”这时马厩里其他的马也都起了骚动,瞿元嘉脸色极差,扯起嗓子大喊,“快!护送程大人离开!”
程勉一个激灵,不退反进:“……那你呢!”
可瞿元嘉已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他已脱了外袍,抢在众人前头安抚其他马匹去了。
不管程勉如何反对,他还是被安王府的下人连拉带架地抬出了马厩。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着急,双脚落地后他浑身一直在发抖:“你们……你们怎么能让元嘉一个人和疯马在一起!你们还不去帮他!”
架他出来的仆人挡住程勉的路,跪在地上说:“程大人,瞿大人最善驯马,你就听他的吧。”
“你让开,这是我的马,要驯也是我来。”
刚一迈步,他的双腿立刻被紧紧抱住,仆人连声说:“可大人的马发狂了,不认得大人了。大人还是不要靠近,惊马不认人,万一有个闪失……小人、小人实在是一百条命也偿不起啊……”
程勉眼前发黑,胸口处泛起一阵难言的恶心,他被缠得寸步难行,但最心急的还不在此:安王府的下人们将他带离得太远,他连一点吵闹声都听不到了。
他只恨自己孱弱,无法推开眼前的人,正恨得肝胆俱裂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待客的?”
见来者是上午才打过照面的萧恒,程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再不管阻拦他的一众下人,扬声说:“世子、世子!元嘉在马厩驯我的马,他们却拦着我,世子快让人去帮一帮他!”
萧恒似是不解程勉为何惊慌,一笑后道:“程五你的马怎么了,为何这样惊慌?你这是不记得了,元嘉可是驯马的好手。既然他在,无须担心才是。”
安王府的仆人不再抱着程勉的双腿,但还是拦住了通往马厩的路。程勉跌跌撞撞地跑向萧恒,急道:“是、是云汉。我在连州时的马,忽然发了狂……”
萧恒眉头一动:“连州的马?”
程勉哪里有耐心和他说前因后果,一咬牙,扭头就走,想无论如何也要闯过去,这时萧恒拉住了他:“你别着急,来,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然后他对急得满头大汗的程勉说:“真不要着急。你忘记了么?元嘉从小就在你家养马,什么马是他驯服不了的?他既然不让你在场,自然有他的道理。”
程勉将信将疑地看着萧恒,心跳得像是要破胸而出。萧恒先吩咐随行的仆人找萧恂来,又打发其他人回马厩给瞿元嘉帮手,交代完毕后,他继续对程勉说:“真的是你的马么?连州距京城千万里远,谁送来的?”
他拉着程勉的手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走得很慢,显然是有意为之。程勉见萧恒毫不慌张,而自己也挣脱不开,只能强行镇定下来,回答道:“昨、昨天,陛下召我入宫,去见一个叫颜延的人。分别的时候,他说这是我的马,给我送回来了。本来说要借着骑几天,可元嘉昨天来接郡主和我,不知他们怎么商量的,把马换了……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我们从庙里回来,他们说马不吃东西,我们就想去看看,刚到马厩没多久,马就惊了。”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程勉还是心有余悸,他一口气说完,又盯着萧恒,看他怎么说。萧恒沉吟片刻:“颜延是裴翊的人,和你也是连州的旧相识,肯定不会害你。但好好的,马怎么会受惊?不过你放心,要是有人装神弄鬼,我必饶不了他。你也不必心急,我们先去看了再说。”
程勉一个劲地点头,只恨自己不能走得再快点。当他再次回到马厩外后,虽然大门紧闭,但还是能听到门内有马蹄急奔擦地的声音和马儿的急喘声,程勉的脸顿时白了,下意识地转向萧恒:“世子,你听……”
萧恒沉稳地招来守在门边的马夫班头:“瞿大人呢?”
班头战战兢兢地道:“回世子,瞿大人还在里头……程大人的马发了狂,撞翻了栏杆,瞿大人让我们将东边马厩的里的马先牵去别处,他一个人留下来驯马。”
萧恒重重皱眉:“‘他一个人留下来驯马’?废物东西,那我养你们做什么用!还不快带足人,滚进去,换瞿元嘉出来!”
班头磕了个头,说:“小人也是这么和瞿大人说的。可瞿大人怕伤了马,不准我们动手……”
“蠢材!人不是比马宝贵?瞿大人要是受伤,王妃那里怎么交待?”
这时萧恂也赶到了。他过来的路上想必是有人与他说了前情,看清萧恒的脸色后,就说:“元嘉还没出来?这马是谁送来的?赶快找来。”
程勉差点扑到萧恂身上:“是……是颜延。”
萧恂看了一眼萧恒,萧恒温言对程勉说:“颜延既然来京,那他住在哪里?”
程勉一个劲地摇头,内心深恨自己无用,什么也想不起来,连颜延在哪里都问不出来。就在最仓皇时,另一个名字闪过心头,他死死抓住萧恒,大声道:“……冯童!冯童肯定知道!我在崇安寺见到了他!”
萧恒点点头:“是,冯童是陛下身边的宦官,他必然知道。”
他立刻布置他人去找冯童,布置完见马夫班头还跪在原地不动,气得眉头一紧,抬脚往他肩头踢去:“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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